隔一日,周文宾折柬相邀,说是家中有个文会,请他务必到场。
况且对这种文人雅集本来兴趣不大,只是周文宾待他很好,再加上文杰的关系,不好不去,禀过况钟后,就坐轿子去了。
周家在苏州世代经营,所住宅邸由原来的普通宅子一点点扩建为园林式的建筑群,在苏州也是很有名气,只是奢华富丽有些过了,所以不入文人的法眼,名气未免受损,却得官府喜爱,凡有京官到江南,周家就是必到的一站,无论巡抚还是知府都喜欢在这里酬宾,一是地方宽敞华丽,二是周府的厨师也是江南一流。
况且还是第一次来周家,一到周家宅邸外面的街上,恍然间仿佛来到另一个世界,街道都是白玉石板铺就,这等大手笔苏州可能也就周家负担得起。
来到宽敞华丽的朱红大门前,已经停放了百十辆轿子,周家仆人穿梭往来,迎宾待客,好不热闹。
“请问这位少爷是……”一个仆人见况且下了轿子,东张西望,还以为他走错了地方。
况且也感觉自己好像找错门了,自己跟这里有些格格不入,这里的一切都过于奢华富丽,自己相形之下过于寒酸了。
“是况少爷,快,这边走,两位少爷等得快上房了。”一个仆人认出况且,急忙上前躬身礼让。
“况且,你倒比我先到了。”
一顶轿子还未落稳,里面人探出头来大声说了一句。
况且转头,看到练达宁已经下了轿子,知府大人今天是轻车简从,身边只有两个穿便服的衙役。
“老公祖?”仆人们有些傻眼了。
显然,客人名单中没有知府大人,他们也没想到老公祖会大驾光临,一时间都慌了手脚,不但不理会况且了,把其余客人也都晾在一边,先派了一个人飞奔进去禀报,然后一起来到练达宁跟前跪倒叩头。
“免了,都免了。”练达宁根本不看这些人一眼,只是挥挥手,然后走向站在一旁发呆的况且。
“老公祖。”况且急忙躬身行礼。
“不在衙门里,我只是一个书生,不用这样。”练达宁扶住他笑道。
况且依然毕恭毕敬道:“周家也请了您?”
“他可能没敢请,我倒是敢来。”练达宁呵呵笑了,然后提高声音瞥了一眼四周,提高声音说:
“我告诉你,这一府上下还有许多客人都有些狗眼看人低,我听说你要来,就特地来了。我新收了个得意门生,断不能让人欺负了,所以来给你撑撑腰。”
仆人们听到这话,摸不着头脑,面面相觑,其他一些客人却明白,这话与其说是说给周家人听的,不如说是说给客人听的,也都心下凛然,赶紧瞩目况且,至少先把面目记住了,免得不小心得罪了他,引得知府大人动怒。
况且心中一阵温暖,对练达宁既心存感激也佩服备至,这温暖送的,直接送到你心坎里。做人做到这境界,真不愧“练达”二字。
练达宁挽着况且的手向里面走,刚到大门口,周文宾飞跑着过来迎接,几十米外还有一个富富态态的中年人也快步走着,身边还跟着一些仆人。
“大人,您大驾光临,可是令寒舍蓬荜生辉啊。”周文宾喜出望外地大声说到,一边躬身行礼,脸上竟是光亮亮的出了汗。
“免了。”练达宁同时挽住他的手,况且和周文宾倒像是他的左膀右臂了。其实在练达宁心中,还真是这样想的。
“老公祖,您可真会出我的洋相啊。”后面的中年人走的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周兄,听说你这里有好酒,我可是不请自来了,你不会见怪吧?”
“您就饶了我吧。”中年人来到练达宁跟前,只是擦汗,也不行礼,显然两人已是老相识了,练达宁没穿官服,这礼节就可以免了。
如果穿着官府,再熟络也得意思意思,否则就是不尊重朝廷。
“是弟子的错,”周文宾忙走到父亲跟前,向练达宁笑着说。
“家父本来第一个要请您的,是我说不巧您今天审案,不能来,家父还失望了半日哪。”然后在那中年人耳边低语几句。
“啊哈,你就是况且况贤侄吧,我两个犬子可是天天说着你啊。”中年人也不管练达宁了,过来抓住况且的手,用力摇了摇。
“是周伯父吧,小侄有礼了。”况且躬身施礼,周父不受,拉着他就向里面走。
“况且。”从仆人后面钻出一个人来,正是文杰,显然他有些怯场,刚才没敢露面,见此时况且跟练达宁分开了,才跑出来抓着况且的手,好不亲热。
“大人今天不是有案子要审的吗?”周文宾还是想不明白。
“本府押后了,明天再审。”练达宁笑着回了一句。
周文宾何等聪颖,马上就明白了,知府大人是为况且保驾护航来了。
想当初,他刚入士林时,也有许多人瞧不起他,原因无他,文人的假清高,心底里都想跟富翁攀上关系,明里却又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架势,唯恐接近周家会染上铜臭,为人所诟病。
练达宁惜才如命,得知周文宾的遭遇后,气不打一处来,刻意陪他去了几个重要的集会,其后文人们就都打消顾虑,开始接近他,甚至问他借银子都脸不红心不跳。
“大人这是不放心我们兄弟啊。”周文宾心里感到有些好笑,他也考虑过,方决定在自己家里做东,邀请苏州府有名气的文人来此聚会,借此让况且隆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