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略有尴尬,勉强一笑,道,“您这不是今非昔比了吗?”
我整日在这府里闲着已有几日了,难得碰上个相熟又有趣的人。
“哦?那你说说,我是哪里今非昔比了?”
他环顾四周,这大清早的,除了他来的早,还没见其他的大人来。许是他觉得这么早去慕渊也是等着,干脆与我闲聊一会儿。
他与我站近了些,小声道,“延延姑娘,既然无人,我还是这样叫你可好?”
“史世子,你这样叫我,我觉得甚是亲切,比之什么王妃娘娘之类再好不过。”
他一拍手,道,“延延姑娘性子还是如此耿直,我啊,就爱与你这样的人说话。比起那些勾心斗角之乎者也的,不知舒服多少倍。”
这史世子,倒是半点未改,还是老样子。
“世子本性就洒脱,何必非得拿那些条框束缚自己呢?”
他皱眉,叹了口气,道,“唉,谁说不是呢,我也爱每日喝喝酒听听曲,可无奈这史家就我一个儿子不是,正所谓振兴门庭,责任重大呀。”
他转而又对我道,“延延姑娘啊,你如今可是了不得了。这七王三月后登基,你这就是皇后娘娘了。”
皇后不皇后的,我还没有想那么远,王府的日子比不得以前自在,我过一天算一天。
史世子又道,“延延姑娘,你我也算是有交情的。只是这以后,入了宫廷,咱们如此自在说话的机会怕是就少了。我见你这人还算不错,有两句话要劝你。”
我心中暗笑,这史家上次劝我,是在云水楼。我失忆断情的事情,他应该还不知。那时,他还一心要教我些方法去讨好七王呢。不知这次,他又要与我说些什么。
“你请说。”
他指指我,道,“你看你,现在倒是知道娴静安稳不吵不闹了,可这王妃的架子怎么又丢了?你知不知道,这若是将来为后,没有个威风十足的架子和做派,是镇不住后宫的那些莺莺燕燕的。以后,你面临的,可不止一个素心呢。”
史世子这话听着像玩笑,可话里,也不乏他劝解我的一番真心。可三月后的事情,我还真的没想过。按常理推测,慕渊那么喜欢素心姑娘,这与他登上宝座的人,还不一定是谁呢。
我这七王妃,恐怕做得也长不过三月。
慕渊这人,城府极深,他将我留在七王府,一定是有所图的。可这几日,除了筹备登基之事,他又迟迟没有什么动作。我自知猜不透他,也懒得去猜。
自那夜之后,他每夜仍是按时回来,每每躺下便规规矩矩睡了,几乎连话也不愿同我多说。床榻只有一张,我只得硬着头皮躺在他身侧。我醒来之时,他早就已经走了。就连这同床共枕,也好似是我求他一般。一连几日,倒也两厢无事,各自相安。
我与那史世子开玩笑,道,“那,史世子身边的那些莺莺燕燕可是都震住了?”
他闻言收了笑容,兀自皱眉,似有心事。良久,他才沉沉开口,“延延姑娘,你这几日若是无事,就去我府里看看晚薇吧。”
我突然就想起了在沈婆院子里找到的其中一本小册子。根据上面的记载规律,这没了情丝的人,大都命不长。
可奇怪的是,上面并没有晚薇和琴笙的名字,只有我的。
那个预言一般的日期一直以来都像一刻暗刺,牢牢扎在我心里。
建昭三年。
我又问史家世子,“晚薇她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史世子叹了口气,道,“你误会了,晚薇并没有哪里不舒服。我总觉得,她近来换了性情,仿佛整个人都换了。越来越知书达理,举止得体,言谈有度,凡事都拿捏得恰到好处,待人接物一点不多,一点不少。”
末了,他指指我,又补充道,“哦,对了,就同你一般。往日总能隔三差五就听说你如何将七王府闹得人仰马翻。最近也不吵也不闹了,不仅容下了素心,还脱胎换骨了一般。”
其中玄机,我自然不能同他说,说了他也不信。我只说,“难道这样不好吗?你每日流连烟柳巷,难得晚薇还能通情达理,又温柔贤惠。这史家的世子妃,除了晚薇,别人是再也做不来了。”
他闻言苦笑,道,“你说的不错。她处处得体,无可挑剔。不管我多晚回家,喝成什么样,她都不气不恼,体贴照顾。上次,我故意带了云水楼的姑娘回去过夜,她竟二话没说,还吩咐人将茶水送了两份。在常人看来,她哪里都好,可就是啊,这日子越过越无趣了。”
眼前见那史世子,竟有几分失魂落魄,我道,“你可知,你从前所谓的乐趣,却是她的不幸。”
远远地,便见又有几位大人入了七王府,直奔书房去了。我提醒他,“史世子,时候不早了。”
他回过神来,又冲我抱拳一揖,道,“那我先过去了,咱们改日在聊。”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