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肖尔宅邸大厅的天花板上用布匹结成大朵的白花。沉重的紫檀棺木已经落钉,棺木上撒着白色的水仙花瓣。“他自己要用的水仙。”管家汤擦着眼睛解释,“他没有要白色玫瑰。”水仙花是侯爵夫人艾米莉的家徽。
“他什么时间过世的?”见到棺材,艾丽娜觉得仿佛身在梦中。
“就在昨天。他在卧室里饮完最后一杯酒,笑着说他要走了,然后就倒了下去。”管家汤声音哽咽,“教士来给他做祷告,他已经得到了星神的宽恕,神情安详。”
换上黑色裙子的艾丽娜上前痛哭失声。她不能相信这个事实,然而终于看见自己最不想见到的场面。虽然父亲好像从来没有认真地关心过自己,可是毕竟从小也是衣食无忧,过着贵族小姐的生活。苏珊娜已经嫁人,听说小姐回来了,也回到西肖尔府,一直站在艾丽娜身后,见她哭得十分伤心,便上前来扶她。
“明天我们送父亲去墓地。”艾丽娜说,“管家汤,你负责安排一切事宜。”
晚上,艾丽娜躺在二楼房间的床上,这间房间原本是她母亲住的,有一个很大的半圆形阳台,阳台两边是从一楼延伸上来的白色的大理石柱,爬满了藤萝。牵牛花在月光下清冷地开着,像一朵一朵散发着香气的星星。每朵花只开一个晚上,天亮就凋谢,又有新的花朵迎着朝露盛开。艾丽娜觉得自己受家族保护、无忧无虑的时光过去了,就像一朵即将凋谢的牵牛花。她刚刚十五岁,在心里还是一个孩子,却要成为一个大人,承担大人要做的一切事情:继承这座庄园,打理父亲的财产,寻找合适的人成家。忽然一夜之间,就被迫成长起来,现实真是残酷无比。
她叹着气,在床上辗转。没有看见父亲最后一面,实在令她难以安眠。
外面有人轻轻敲门。“进来。”艾丽娜无精打采地说。
苏珊娜走了进来,手中拿了一个小瓶:“艾丽娜小姐,这是侯爵留下来的东西,说让你涂在棺材上,能见他最后一面。”艾丽娜精神一振,知道是父亲留给自己的魔药,便拿起小瓶,在夜半时分走下楼梯。
大厅里点着蜡烛,纳莉太太在守灵。艾丽娜以想和父亲单独在一起为由支开了纳莉,将魔药抹在棺材板上,棺材板变得透明起来,里面的情形很快就一目了然。
棺材是空的!棺材底部用粗大的黑炭一笔一划写着:“亲爱的宝贝,最近好像风头不太好,世道开始混乱,我听到了许多传闻。我假死骗过了所有人,其实我已经随西里斯出海,请勿挂念。爵位和财产当然由我的宝贝女儿全部继承,你想嫁谁就嫁谁吧,不管是做王妃还是做普通人的太太,我决不干涉,只是务必要给我生外孙!你要是敢不生外孙,我就不回来看你!”最下面是花体的签名。泪痕犹在的艾丽娜站起来,一拳捶在棺材上,想了想,用衣袖抹去了魔药的痕迹。
父亲健在的巨大快乐冲淡了艾丽娜对未来的焦虑与担忧。现在她是画眉田庄的主人了。艾丽娜上楼休息。这次她睡了个安稳的好觉。
卢西弗也同样以少主身份接掌了鹰岩山庄。弗雷密见到卢西弗,兴奋极了,整天跟在卢西弗身边讲山庄近几年发生的事情。而且他也完全能够独当一面,指挥妖兽猎人开展捕猎行动。
“最近形势不好,奥斯温王国猎巫运动搞得人人自危。我不希望庄上的猎人们出什么事情。请大家务必行事低调。”卢西弗对弗雷密说,“我还想出去做一件事情,然后再回山庄来。”“什么事情?我帮你去做。”弗雷密自告奋勇。“不必,你守住山庄就好,不论我去过什么地方,这里都是我唯一的家。”卢西弗轻声说,眼神坚决,“我的老师被人杀死了。我要替她报仇。”
弗雷密沉默了一阵,说:“是阿曼达吧?肯比你早一步回来,他也说了同样的话。”他们注视着在庭院里跑来跑去的安,小女孩的脸上现出一派天真无邪的神色,查尔斯正在用一只草编的蛐蛐逗弄着她。
“父亲从哪里出海?听说你送他到码头?”卢西弗问。
“闪金港,和一个身份神秘的男人,乘坐马丁船长的大船。说是想回东陆。那个男人和父亲年纪相仿,眼睛碧绿,神色慵懒,好像是他的老朋友。从打扮上看,是个贵族,而且手上没有茧子,应当不会武艺。”弗雷密描述得相当详细,“伯爵嘱咐,关于那个男人的事,只许告诉你一个人。”
“安,过来!”卢西弗招呼小女孩,“该念书了。姐姐给你带回了一本好书。”卢西弗从背包里拿出了一本厚厚的手抄本,没有书名,完全是卢西弗用羽毛笔写下的纤秀字迹。“那是什么?”弗雷密好奇地问。“六芒星学校的课堂笔记。”卢西弗回答,“我和艾丽娜两年就能从学校毕业,而我教出来的学生,完全可以一年就达到六芒星学校毕业生的水平。”她揽着安细弱的肩膀走进屋子里。
那是卢西弗在魔法速成班记下的笔记,中间还夹有《魔法大典》的全部内容。
阿曼达是一个优秀的法师,卢西弗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在魔法速成班一事无成地混日子,只是为了有朝一日成为传递知识的媒介,将魔法知识全部传授给恩师的女儿。xh.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