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两个大国,因为慕容恪之死而随之做出的国策更改,对于李诚而言毫无意义。
因为这并不是现在的他可以接触到的层面;甚至也不是北燕需要马上面对的事情。
病榻上护国安泰,死后余威犹能保得数年平安,慕容恪的“威慑外邦”之评,当真贴切至极。
扶黎县城,在昌黎以东不远,说是比邻也不过分。
李诚在此次慕容令的东征过程中出力最大,得功最多,却被划分在此,也是慕容令下意识的防范。
如此靠近郡治,想要搞些什么小动作而瞒住郡守,几乎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然而已在扶黎城走马上任近五个月的李诚,却什么动作都没有做出来。
因为实在不会。
治理郡县,若是随便什么人坐上这个位置就能做好,那么千年王朝,大概也就不是梦幻了。
尤其是这个时代,地方行政并没有自行摸索出一套行之有效的自治模式。不像后世明清,胥吏当道,县官上任,说难听点是被架空;说好听点,哪怕是各白痴书呆子,会点头会用印,这座县城你也就管理起来了。
李诚一脸郁闷的努力处理了一个时辰的文书,最终还是只能给一旁的黄月英一个无奈和歉意的眼神。
同时心里也庆幸着,若不是有着黄月英这个名门才女,怕是这好不容易争取下来的根据地,很快自己就会败光了吧……
汉末魏晋,甚至到了隋唐,朝廷与士族共治天下,几乎就是保证整个帝国体制运转的根本。士族子弟,不仅治学研经,受到家族肯定的,更是会直接被传授以官吏经验。等到察举制度下,得了官身,直接走马上任,驾轻就熟。任上遇到困难,还可以获得家族的一定帮助。
虽然后世论调:科举制打破世家垄断,是进步之举。然而从实际效果看来,科举上来的寒门子弟,越来越深陷于经义空言,以期鱼跃龙门,却缺乏实干能力,最后反而造成了封建基层吏治的整体败坏和低效率。
所谓蛇化蛟,蛟化龙,必有过程,岂有一步登天的道理。而鱼跃龙门,就算越过了,也是条伪龙,因为其本质,依旧是一条鱼,只是身披龙鳞罢了!
更糟糕的,是没有家族支持,却又期望能得到进身之阶的大小官吏们,开始自发的结党抱团,从一开始的谋官,慢慢到谋田地,再慢慢到谋商利,最后甚至膨胀为想以整个文官集团来架空皇权,进而谋国——明代于万历朝,看似盛世崩坏,实则文官治国的自我狂欢,早已经埋下了帝国灭亡的种子。
这些都是后话。
起码在现在,李诚甚至恨不得能有一堆像绍兴师爷这般的人员,能帮自己处理好所有事件。而不必如此郁闷的,每日里抽出一个时辰,跟随黄月英从头学起。
好在黄月英虽是女子,却从小聪颖机敏,黄承彦也不吝家学教导。更兼诸葛亮随刘备自一郡之地起,这般经验,也是不少。
眼见李诚大松一口气的模样,黄月英不由的出言提醒道:“公子,纵然这扶黎城,今后也非是我等立身之本;公子的身份,也不会整日里与这些琐事打交道。但以公子的年龄,正该求名养望,为日后招揽豪杰、治理臣民奠定基础。故而,公子切不可有半点懈怠。”
李诚苦笑点头,表示明白。
不懂基层工作,就算你位高权重,也难免要被耍的团团转,这个道理,古今皆宜。
只是李诚暂时还是无法接受,这个时代,这种架构过分简约的基层权力组织。要知道,前世哪怕是落魄至极的小公司,各种部门也是一应俱全。
如今一股脑的事务处理汹涌而来,打个简单的比喻,就好像策划部门、财务部门、执行部门和审计部门的工作要同时做,而且顺序还完全是打乱的,这让早就有所习惯的李诚,怎么能不崩溃?
可惜自己的手下,都是没什么文化的大头兵。而为了所谓的求名养望,又不能公开招揽行政人员帮忙,只能让黄月英这个“枪手”,在背后默默的塑造出一个有为青年的形象来。
李诚辞别黄月英,走出大厅,夏侯霸已在外面等候多时。
先理政,再练武,夜读书,这便是李诚每日里极为规律的生活节奏。
偶尔装模作样的露个脸体察民情,偶尔出城关心下耕稼,偶尔再以不算太过严厉的手段处罚几个豪强,维护平民。
现实毕竟不是游戏,不可能随便给个基地,就这么简单的红红火火,百业俱兴。其中经营之难姑且不说;周边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你,一不小心就会被扣上个“心怀异志”的罪名。
跟随夏侯霸来到官署内的一处空地,李诚很是自觉地站到中央,屏息静气,手脚缓缓抬动,由慢渐快的,打出一套拳来。
练武最忌心杂,这一套拳下来既是热身,也是静心。
左右这一片区域都被李家坞带来的亲信坞卒完全看住了,寻常下人靠近不得,都以为他们年轻的镇守将军每日里都在辛劳理政呢。
“天下文武,以公评而定品,多半公允。然则其中细节微末,却未必准确。其中文臣,多以其施政、建言、谋划定品;而武将,则多以其弓马、领军、战功定品。”
在这个过程中,夏侯霸也会适当的进行一些知识科普,听听知道就好,也不费脑。
“尤以【县士】之评,上中下三品界定模糊,并无成例可循,也无人物对比可依,当以自身感觉为重。公子得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