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漪浅浅一笑,而后用小银勺抠下一点白糕,放入口中,浓郁的花生味道充斥口腔,且入口细滑,确实爽口。她又抠下一点黑糕,就如她所想的,那是黑芝麻口味,细腻地吃不出一点渣末,光是从这细腻度来看,便知厨师是下了一番功夫的。
香则香矣,只不过,太甜了,她现在沿袭着自己灵魂的口味,不喜太过甜腻的东西。
在她品尝的时候,同一桌子上坐的两个男人都在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当她放下银勺,二人又不约而同地换上询问的表情。
没有沉住气的,是邀请者齐连黎黎,“三弟妹……如何?”
清漪微笑,“挺好。”
齐连黎黎眼神一黯:这要是她失忆前,早就不断勺地一直吃了,回想起以前,每次将这糕点摆上桌时,他的梓儿都会将那装糕点的小碟直接摆在自己的面前,大快朵颐,那有些小馋却吃相优雅的样子,是多么可爱啊,只可惜,他已经看不到了,现在坐在自己对面的女人脸上,只有疏离,而吃糕点的样子也像是一种敷衍。
喜欢就是喜欢,如果说对方因为赌气,明明喜欢而强行压抑的样子,不应该是她现在这样的,齐连黎黎看得出来,也正因为看得出来,心中更酸。——她忘了过去,忘了他,连自己喜欢的口味,也都一并忘了。
当真是错过了,就再也回不到过去?这算是老天对他的惩罚吗?虽然三弟帮他守着自己喜欢的女人这么久,可最终致使和她错过的,却是自己!
压抑了那种失落的心情,齐连黎黎漾起一抹笑,往清漪的杯中倒了一杯普洱,“三弟妹,喝点茶吧,这是……”
“堂哥,她现在不喝普洱了。”
齐连琛按住了齐连黎黎的手,后者一怔,那倒茶的手一颤,茶水倒在了桌上,浸湿一片。
齐连黎黎忙放下茶壶,而齐连琛已眼明手快地拿出随身携带的男士锦帕擦拭桌面。
瞧着这出小插曲,清漪心中一甜,原来,齐连琛那家伙还记着她在七夕夜说的话,只不过,对于普洱和绿茶,她并没有特别的喜或不喜,只是当时因为生气他用这个肉身的过去试探她,一怒之下而说的气话,可如今,他守着齐连黎黎的面说出来,算是对她表达自己不会将她想让的决心吧。
可有人欢喜有人悲,齐连黎黎才漾起的微笑,立时又僵住了,清漪虽心里不忍,可是却也只能狠下心,让其长痛不如短痛。
齐连黎黎僵笑着看向清漪,“你现在……连普洱也不喝了?”
也?
听着齐连黎黎近乎哀怨的声音,清漪心里也觉过意不去,只得笑着解释道,“不是不喝,只不过,喝了之后会腹痛。”
齐连黎黎显然难以接受,“怎么会这样……”不同了,面前这个女人和他的梓儿一点都不一样了!
清漪闻言,实时地一针见血地说了句,“大概……是失忆后的后遗症吧。”她再一次强调了自己失忆的事实。
“哦,这样啊。”齐连黎黎应了声,可来赴会之前的雀跃,此时已近乎荡然无存。
就在这时,茶馆里弹唱的老爹和小姑娘爷孙俩凑过来,递上牌子,问他们要不要点上一曲。
齐连黎黎本兴致缺缺,可一瞧见那曲牌上的一出曲目,又似精神了点,先问了问齐连琛要不要点一曲。
齐连琛看出他有心点曲,便摇摇头,把点唱权推还给了他,之后,齐连黎黎又问清漪的意见,清漪对于这个时代的曲艺,完全外行,更听不出好坏,于是也由着齐连黎黎去张罗,如果非让她选择的话,她其实宁愿选择不听。
齐连黎黎最后点了首“九张机”,这个曲目清漪倒熟悉,取自无名氏的《九张机》,就首词,其中的第四首“四张机”,在金庸的作品《射雕英雄传》中引用,用以诠释瑛姑的悲伤爱情,其实,据说“九张机”里九首皆取自北宋时的真实故事,其词更是幽怨哀叹,章章寄恨,句句言情,想不到,这里竟也有被沿袭到。
开唱后,那老爹的二胡弹得极悲,那年约十六七的小姑娘唱得也很入味,动情处,唱者自己都落下泪来。
清漪不知道之前的肉身若是听到此曲会是何反应,但是她敢肯定,绝不是她现在这样的表情,纯欣赏。
她从齐连黎黎失望的眼神中就看出来了,不过,这怪不得她,首先她对“九张机”这九首词都很熟悉,其中典故也是一清二楚,悲则悲矣,可毕竟在现代更为悲情的电视剧也看过不少,什么生死恋的也不会让她再掉一滴眼泪,不是自己心肠狠、冷血,而是因为自己不能入戏,无法深入体味那种绝恋的哀伤。
唱罢,齐连黎黎忍不住地问了清漪,“三弟妹,不觉得其词很悲吗?”
清漪点点头,“确实悲。”
“既然悲,那你……”那她为何这般无动于衷?如果是他的梓儿,他的梓儿,早已在听过第二张机后,便哭得像个泪人儿,让他的心都揪痛揪痛的,我见犹怜。可是,如今,他的梓儿又在哪里?
清漪知道他想问什么,淡淡一笑道,“曲艺娱人,一听罢了,虽知其悲,若深陷悲中而无法自拔,又何娱之说?”
闻言,齐连琛低下头,嘴角悄悄浮起一抹浅笑。
而齐连黎黎怔然,回神之后,则更是悔恨交加。——这绝不是他的梓儿,如今这个坐在三堂弟身边的女人,是那么理智,理智地近乎可怕;而他的梓儿则那么感性,落花流水都会让她伤感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