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宣看雪时插入的背景音, 名字叫做《冬凛》。
这首曲子的前奏, 是由呜咽的箫声组成的。
陈琪是带着脾气来的, 但当他在徐夫人丝毫挑不出错误的接待下等了半个时辰之后,他不得不承认, 他此时的内心跟外头的气候一样, 是冰凉冰凉的。
被磨得心平气和地跟随者婢女真正见到徐宣时,陈琪发现这人正极为享受的在小亭中看雪烹茶。
当真是好雅兴!
听到脚步声, 徐宣回头,看着陈琪挑眉一笑,“来了?”
陈琪脱去木屐, 光脚踩上铺在凉亭上的毛毯,“你知道我要来?”
“我知道你早晚会知道, 所以知道你要来。”徐宣抬眼看了陈琪一眼, 待他盘腿坐下好,一手捋起广袖, 一手用竹夹把陶壶壶盖打开, “不过这次你也算来得挺巧。这茶我烹了一下午, 你既然来了, 便做第一个品茶之人吧。”
“你为烹一壶茶而花去一下午的时间?”
“茶也是一门学问,可不能小瞧。”
听到徐宣的话头似乎还要展开一下, 急于追寻真相的陈琪迫切的喊了一声,“太傅大人。”
“不愿意跟我谈这个?”正在布茶的徐宣装作不知道他的心思,继续循着自己刚才的话说:“那茶你要喝吗?”
“不是。”陈琪摇了摇头,“我只是……”
“我可不会经常给人泡茶。”徐宣将一小杯茶水端到陈琪面前, “你便来尝尝看吧,这可是用今年的新雪融水煮出来的。”
他都这么说了,陈琪只好为难的抿了一口。
很奇怪,明明是热茶,含在嘴里却有一丝凛冽之感。
徐宣看着他惊异的表情,往后一靠,他伸手撩开被风吹到唇边的头发,得意洋洋的问:“如何?”
“好喝极了!”陈琪想遍自己平日所学,居然想不到一处可以形容此茶口感的诗词歌句来。
猜到会是这样的徐宣微微一笑,“要不要再来一杯?”
大概是吃人嘴短,陈琪也老实多了,“多谢。”
“不用与我客气。”徐宣抬手,懒洋洋的给他再添了一杯,“先皇在时,最喜欢喝我这茶了。”
陈琪身子一僵,他没想到徐宣会突然提起先皇。但跟徐宣知道他早晚会来一样,他也知道徐宣为什么会提先皇。所以他顿时不敢吭声了。
徐宣看着他说:“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从拜入官门的那一刻起,我们就成了陛下手中的一把刀,一颗棋,做什么都是生不由己。”
陈琪皱了皱眉,一脸不敢相信,“你所做的一切,是今上吩咐的?”
“今上若有这等智慧,我也不会白操心那么多年了。”徐宣没瞒他,摇头否认后又换了个主语承认,“是先皇。”
陈琪一呆,“先皇已经亡故多年,哪里会叫你做这些?”
徐宣娓娓道来:“你大概不知道,先皇临终前,把今上托付给了我……”
陈琪打断他的话,“我当然知道陛下临终对你托孤。”
“那你就应该理解。”徐宣说:“我在答应先皇的时候,就把武侯视为了目标。为了能辅佐今上夺回政权,好好的治理国家,我早就自己做好了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打算。”
“所以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今上?”
“我只是不想愧对先皇的信任。”
陈琪叹了口气,“我其实看你写的诗就能知道,你不是一个贪慕权利的人。”
徐宣摇了摇头,“深陷于权利的漩涡中,我早已丢了初心。”
陈琪这是才想起来,“……你似乎,确实很久没有作过诗了。”
徐宣坦然承认,“作不出来了。”
并非江郎才尽,而是他早已没了作诗的心境。
陈琪把最近自己判的几桩大案联系起来,心里得出来了一个让他毛骨悚然的结论,“你这是……你这是在专挑贵族下手?”
“这不难猜,我就是在清君侧。”徐宣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端起来沾了沾唇,“现今朝中大权完全掌握在太后和贵族手中,若想让陛下掌权,最快的方法就只有这个了。”
陈琪有点不能理解,“但是你自己也是贵族啊。”
徐宣大概自己也不理解自己,“所以这次入狱的,也有我徐家人。”
“你简直疯了!”陈琪一甩衣袖,站了起来,“你难道还妄想撼动整个贵族不成?”
徐宣仰头看着他,双眼坚定,“如果这样能让陛下获益,那么不论有多困难我也会去做。”
“那以后你若是成功了,你有没有想过自己?”
“我会在陛下动手之前,携妻隐退。”
不光是为他,同时也为自己,陈琪心里简直难受极了,“所以,我也成了你的棋子?”
毕竟是多年好友,徐宣的神色有些松动,“我知道你是一个十分正直的人。”
陈琪吸了口气,双眼中有几分泪意,“我为官数十载,从来都是问心无愧。我自问上对得起君王,下对得起百姓,我从来没有判过一次冤假错案……”
徐宣扯了扯嘴角,轻声一笑,“你太天真了。”
陈琪双目一睁,“你什么意思?”
徐宣看着他说:“你判的第一件案子,你就判错了。”
“你胡说!”
“我有没胡说,你回去看看卷宗不就知道了?”
陈琪抹了把脸,内心已经慌了,“你,你从哪里知道我判的就是错的?你凭什么说我判的是错的?你既然知道是错的,为什么不提醒我?”
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