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为了还债才嫁给蒋东歌父亲的。”在探视间里, 已经平静下来的于倩慢慢的给杨红讲起了故事。
“我知道我不是什么好女人, 所以就算结婚后经常会被丈夫的拳脚相加,我也没有反抗——因为完全没有能力做到经济独立的我,是没有资格反抗的。我曾经以为我一辈子就这样了,直到我那天回家遇到了蒋东歌, 我名义上儿子。”
“东歌和天底下所有的孩子一样,一看到家里有了外来者,浑身就长满了刺。不过他到底还是比别的孩子懂事, 他除了第一次见面刁难了我一下, 之后就没理过我了,他把我当隐形人,整个寒假,半个月的时间, 他就跟我说过一句话,还是大年初一里的那句新年好。不过后来,再发生那件事后, 他对我的态度就慢慢转变了。”
杨红问:“哪件事?”
“他爸打我的时候, 被他看到了。”于倩眯了眯眼, 脸上竟然带着些不可思议的小幸福, “东歌的妈妈就是受不了他爸的暴打, 才在跑出了家, 然后在路口拐角发生了车祸。也是心里有愧疚,他爸从来不敢在他面前打我,那次也真的是巧, 本来11点才下晚自习的东歌提早回来了……”
画面一转,时间又回到了三年前。
跟随着于倩刚说完的那句话,蒋东歌掏开钥匙回家,脸上本来还挂着的微笑在听到了父亲的怒骂和继母的啜泣后,一下子就消失了。
男女的对骂声,碗碟摔碎的声音,还有孩子的哭喊声,这三股糅合在一起的声音不停地回响在蒋东歌的脑海里。似乎又陷入进儿时的心里阴影,满头大汗的蒋东歌双眼忍不住通红。
在眼泪掉下来之前,这个把于倩带入母亲的少年突然站起来跑过去抱住了父亲,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把父亲扳倒在地,然后对着他大喊,“你把人家娶回来,就是想这样打她的吗?你把她打死了怎么办?你知道你这样是犯法的,是qín_shòu不如吗?”
大脑一时充血的蒋父没反应过来,伸手对着儿子就是一耳光。
“啪!”
比较可悲的事,蒋父打完后脑子瞬间清醒了。
然而伤害已经造成了——蒋东歌细皮嫩肉的脸上的巴掌印,特别的刺眼。
蒋父在那一刻,是有些慌得。他想伸手去碰儿子,又怕他会拒绝;想开口给他道歉,又碍于面子实在说不出来。最后,他只能站起来,一言不发的抓起衣服踉踉跄跄的走了出去。
直到那声震天的摔门声响起,于倩才像过了过来。她也不顾自己的形象,哭着爬到蒋东歌面前,用手轻轻捧住他的脸说:“疼,疼不疼啊……你干嘛跟他倔呢?”
蒋东歌把脑袋往后仰了仰,他木着脸站起身,从玄关后,低着头回到了自己房间。
那天晚上,蒋父没有回来。
于倩在第二天照例早早的起来给蒋东歌做早饭,吃饭的时候,因为坐在对面,所以于倩忍不住在偷看蒋东歌。
男孩子还是比较耐打的,昨晚被呼了一下,蒋东歌的脸上没有丝毫红肿,反而在清晨的映照下,显得更加好看了。
于倩的脸又忍不住红了。
蒋东歌对于继母的这种行为,一直是知道的。但他没有开口呛她。把碗里的粥喝完之后,他回房间拿出来了一个医药箱。
于倩一看就知道他要做什么。她有些诚惶诚恐的说:“不用你来了。你还是先,高三了再迟到不好的。”
蒋东歌没说话,他把药箱打开后,就伸手抓住于倩,一手轻轻撩开了她的头发。
在被刘海及碎发挡住的地方,全是青青紫紫的伤痕。
蒋东歌又伸手拉开于倩手臂上的衣服。
同样的惨不忍睹。
这样的伤,任何一个人有同情心看了的人都会生出怜悯之意,更何况是蒋东歌?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低头,动作十分熟练的给于倩上药。
帮她处理完这些外伤之后,蒋东歌一边整理医药箱,一边第一次主动开口说话:“小时候,我妈也经常被他这样毒打。”
于倩有些激动,她咽了好几口口水才回道:“所,所以你处理伤口时,才会这么熟练啊。”
蒋东歌破天荒的朝她笑了一下,“对,都是在我妈身上练出来的。”
于倩被这个微笑,晃得五迷三道的。
然而这并不是蒋东歌的本意,上学之前,蒋东歌回头留了一句话。
“我建议你还是跟我爸离婚吧。他还是做一辈子的孤老头比较安全。”
蒋父确实是做一辈子的孤老头比较安全。
杨红喝了口面前的水,问:“所以其实你是在被蒋父家暴的时候,失手错杀了他?”
于倩点了点头。
“我杀完人后很怕,就跑了。我是在看到新闻后,才知道……”
“案发那天,是星期几?”
“星期五的下午五点半。正好东歌不用自习,他应该是在我跑了之后刚好回来,撞上了杀人现场才会被警察误会的。因为他们父子之前刚在小区门口吵过架,估计就是这样,警察们才……”
“我明白了。”点点头,把刚才听到的全部有条理的在笔记本上记好,杨红在走之前朝于倩鞠了一躬。
于倩双手贴着玻璃,看着杨红起身后,又忍不住抓起了话筒。
她还有话要说。
杨红看着她急切的眼神,还是接起了听筒。
那边,于倩抽噎了一下,说:“记者同志,如果东歌的病有了什么好转,可以麻烦您再来转告我一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