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大川弯腰捡起军帽,看到帽檐上方留有一个弹孔,心中一惊:“如此枪法,独立团无人能比。”他给柳一飞戴上帽子,说道:“柳连长,一个说你是师兄,一个说你不是师弟,怎回事?”
柳一飞不答,眼中噙着泪水,望着柳惠渐渐消失的身影,说道:“秦指导员,你让战士们睡两个小时,然后沿裂沟向东走,再向北拐,二日后便可与主力部队汇合了。”他抽出驳壳枪,叫道:“秦指导员,接着。”他把枪扔出,迈腿就走。
秦大川如坠五里云雾中,伸手把枪接住,叫道:“柳连长,站住。”他见柳一飞脚步不停,喝问道:“你要干吗?”柳一飞头也不回的说道:“蛇岭凶险,惠儿失魂,她若死在毒蛇之口,我也不能独活。”秦大川稍稍一怔,道:“她乃是旷世侠女,岂能死在区区毒蛇口下?”他向战士们一挥手,道:“把柳连长给我抱住,哪也不让去。”张大牛素有蛮力,从后面扑上去,张臂把柳一飞死死地给抱住了。
柳一飞没有挣扎,只是淡声说道:“大牛,你撒手,我不想震伤你。”秦大川知道他武功甚高,向王非、段亮、蒋云三人使了一个眼色,三人上来抱胳膊的抱胳膊,抱腿的抱腿,结结实实地把柳一飞给困住了。柳一飞怕发力震伤他们,望着蛇岭方向,喊道:“快松开我,我要去救惠儿。”
秦大川抬手指向裂沟南边的一片树林,说道:“王排长,把柳连长安置在那里,千万不能松开他,要不他就没命了。”
金凤被突如其来的变故给弄蒙了,口中不住地念道:“斯人已逝,石冢留魂。移情移恋,缘尽缘散。斯人……”秦大川走到她身边,瞧她嘴唇颤抖,没有一丝血色,暗暗一叹,抬手拍了拍她肩头,道:“沟下清凉,你去跟战士们休息一会。”
金凤眨着一双无神的眼睛,说道:“秦指导员,连长跟柳惠好像是一对恋人,感情笃深,但不知是什么原因,让他们分手了。柳惠临走时说:‘斯人已逝,石冢留魂。’让我费解,不知是什么意思,你知道吗?”秦大川瞧着她悲戚的面容,道:“我跟你一样费解,等一会儿,我问问柳连长就清楚了。”他叫过一名战士,让他带金凤去休息,自己则去见柳一飞。
树林里,鸟儿一大早就睁开眼睛,唧唧喳喳地唱个不停。柳一飞耳闻着鸟鸣,越听心中越是烦躁,忽地爆发出一阵大笑,声音嘶哑、凄厉,有若狼嚎。他周围的小鸟听了,吓得扇动着翅膀飞跑了。柳一飞笑声停止,见秦大川走来,说道:“王排长,你们几人松手,我不跑。”王非见秦大川点头应允,撒开双手,招呼段亮、蒋云、张大牛三人离开了树林。
秦大川盯了柳一飞片刻,说道:“你是连长,我是指导员,抛开这些,我以支部书记的身份找你谈话,还请你端正态度,据实相告。”
柳一飞心想:“他问什么,我便说什么,然后打晕他,从西边绕上蛇岭去找惠儿。”他心意一经决定,情绪反而稳定下来,说道:“你想知道什么?”秦大川问道:“柳惠是你什么人?”柳一飞道:“你已听见,她叫我师兄,那自然是我师妹了。”一句话说完,眼眶儿登时红了。
秦大川唏嘘一声,又问道:“你们分别了多少年?”柳一飞道:“五年零三十二天。”秦大川听了大为惊讶,道:“你记得这样清楚吗?”柳一飞叹息一声,道:“自打离开惠儿,我活一天,便在心里记上一天,一天也不会记错。”秦大川道:“你对柳惠用情如此之深,可见面了,却又为何不认呢?”
柳一飞触动心事,捂嘴痛哭,想起五年来,自己日日夜夜地思念柳惠,却又不敢来见,而今,见面又不能相认,以后…他不敢往下想,哭到伤心之处,当真是悲恸难解,恨不得立时死去。
秦大川见他愁肠千结,越哭越是伤心,猛然踢了他一脚,道:“哭什么?有话好好说。”他这一脚着实用了劲儿,柳一飞腿上一疼,哭声顿止,怒道:“你踢我干吗?”秦大川反问道:“你说我踢你干吗?”
柳一飞踹了身旁大树一脚,道:“别惹怒我,你即便代表组织跟我谈话,也不能动粗,有话也要好好说。”秦大川讪笑一声,道:“你自己主动交代吧!”柳一飞仰脸望向天空,说道:“秦指导员,自打独立团开到驮来山南麓,我便常常想去见惠儿,可我没脸去见她,这次偶然巧遇,我又没勇气相认。”说着泪水又涌出眼眶,抽咽了一下,接道:“我见她干吗?认她干吗?咱们经常跟鬼子打仗,说不定那天我就死了,就算她原谅我以前的过错,相认也是等于害了她。”
秦大川道:“那你怎会跟金凤谈恋爱?”柳一飞道:“我多次跟你说过,我不会跟任何人谈情、谈恋爱,你不信怪谁?”秦大川心想:“你跟金凤的恋情,在独立团都传开了,你矢口否认,鬼才相信。”他乃是心口不一之人,呵呵一笑,道:“等我见到柳惠,替你解释,她所看到的、听到的纯属误会。”
柳一飞情志迷乱,怅然一叹,道:“不用了。”秦大川道:“你不信我?”柳一飞摇了摇头,道:“我一会去蛇岭看看,如果惠儿不幸死于毒蛇之口,那我把她埋葬后,自刎于坟前。如果她安然离开了,我决定去见师傅,让她老人家一掌打死我。”
秦大川责备道:“你这些话怎能说出口?你是党员,一连之长,怎能因儿女情长,而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