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边感激杨妈出现的及时,一面暗地里偷偷抿着嘴微笑。感情这宁园里的人一个比一个会唱戏,大的老谋深算看似沉稳,小的作威作福狐假虎威,就连身边的下人,也唱得一手好戏。
“好了,杨妈,我不会拿眼前这位小姐怎样的。回去告诉太太,周末我去就是了。”年轻人显然被杨妈的一番唱念做打惹烦了,也不理会那帮拉扯着他的小孩,径直绕过我朝花园走去。
我偷笑着放下杨妈拉着我的手,对着那帮家伙做了个鬼脸,也准备离去:“谢谢你啊,杨妈。”
“哪里话,哪里话,老爷吩咐我照顾小姐,是我没留意。我们这个大少爷啊……”
“嗯?”我正等着她继续往下说,杨妈却突然不说话了。我狐疑的扭头,就看到了一张面无表情的黑脸。
“我只是回来告诉你,今早我在餐厅吃饭。”
“是……大少爷。”
宁园的餐厅,建在一处青石砌成的水台上,四面雾气缭绕,山泉咕咕作响,每盘食物被放在篮子里,由水流推动着到达餐桌的位置,再由下人取出端上台面,供人享用。在这样一个种满睡莲的地方就餐,可见主人不是一般的会享受。
有了刚才那一幕插曲,顾家的几个小孩见了我就围着我开始扮各种各样的鬼脸,甚至有人要求,表示想与我比邻而坐。温文有礼的顾先生见状,正欲叮嘱几句就点头答应,半路杀出的顾大少爷却很合时宜的打断了他父亲大人的讲话:
“父亲,少勋不懂礼貌,您怎么也任由他胡闹呢?刘小姐是贵客,理应要我这个做兄长的出面陪同,怎能让少勋一个小孩子来作陪。您说呢?刘小姐。”
我咬牙切齿,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不就是和小孩开个玩笑吗?至于么,娘西皮。
我翻了个白眼,正欲回敬一句,姐姐已出声阻止了我接下来的谈话。
“罕昭平时很喜欢小孩子,总是爱与他们玩笑,想必刚刚她又淘气了。”
姐姐本是自谦,没想到那人得寸进尺,竟很不客气的接了一句:“是很淘气。”
这下,连一直端坐在侧的顾太太也忍不住发出了一阵愉悦的笑声。
“哎呦,老爷。我们少顷这还是第一次主动要求陪客人吃饭,想来是觉得二小姐冰雪聪明,活泼可爱,这才想与这个妹子开个玩笑。”
冰雪聪明?你从哪里看出我冰雪聪明?活泼可爱?
我继续翻白眼,心里想着,这一家人果然个个都是戏中高手,说得比唱得还好听。
而姐姐听了,也只能尴尬的微笑。
恰巧这时杨妈来了,她端着一蛊绿豆薏米百合粥,委婉的告诉众人,菜上齐了,可以入席了。
顾儒林率先入座,指着我旁边的座位叫顾少顷照顾我,算是结束了这个小小的纷争。并对姐姐说:“本应邀请刘小姐吃正餐,可小姐有事要忙,只好下次再请,今日就将就用些早点吧。”
“不,是明昭该谢谢先生和太太的盛情。”姐姐说得不紧不慢,不卑不亢,温婉中显得进退有礼。
倒是一旁的顾太太,见大家并不接她的话茬,神情就像炸了毛的公鸡,显得滑稽好笑,还有稍许的不自在。
“姆妈,我要吃那个蟹黄烧麦。”在座的人中只有顾少勋几个小孩不谙世事,所以才会不知所畏的打破平静。
顾太太正愁没处发火,看着一味只知道吃的儿子气不打一处:“吃吃吃吃吃,就知道吃,你没看大家都没动筷子吗?”
小孩子哪里想这么多,一听大人对他发火,立即哇的一声哭了起来。顾儒林见状,沉了声发话:“你今天怎么回事?不知道家里的规矩了?”
“老爷我……”
我此时才发觉哪里不对,怪不得感觉这家的人都在搭台唱戏,原来顾儒林42岁,顾少顷看着怎么也有20岁的样子,而眼前的顾太太顶多二十七八的年纪,怎么也不像是能生出顾少顷这么大儿子的人。继室?小老婆?姨太太?再结合她刚刚被姐姐叫太太时的不自然表情和说出的话语,答案就不言而喻了。
“不会说话就上楼呆着去,省得在这儿丢人现眼。”顾儒林的话像一把沉闷的锥子,戳的在场每一个人都像被捅了一个血窟窿似的难受。
我和姐姐更是觉得尴尬,这本是别人的家事,顾先生不顾有外人在场就出言训斥自己的太太,不管怎样,总是让人不舒服的。顾太太见丢了面子,索性撇下我们哭着上楼了。
“总是这样,一顿早饭也吃不安生。”顾少顷哧笑。
我在他身旁坐着,不知怎的就有一种奇异的感觉。头顶是透明的玻璃窗,照着蓝悠悠的天,天那头是蓝悠悠的海,海的颜色逐渐加深,密密札札的圈成一朵花……然而在这花的周围,却好像有层层叠叠的血与泪,糊得叫人挪不开眼。好生奇怪!
“你也不用阴阳怪气,吃了早饭亲自替我送刘小姐下山。”顾儒林说罢,也不等顾少顷回答,转头对姐姐说道:“让刘小姐见笑了,我们用饭吧。”
我见对面的顾少勋还抽抽噎噎的哭着鼻子,夹起一个蟹黄烧麦放到了他的盘里:“不是要吃烧麦吗?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谁要你给我夹。”小孩子耍起了别扭。
“顾少勋你……”顾儒林再次不淡定。
“顾先生,小孩子的事还是让我们自己解决吧。”我微笑着打断顾儒林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