铺天盖地的传闻一经传播,便带着雷霆万钧的气势迎面而来,小报记者蜂拥而上,不问青红皂白的抢占了先机,赶在黎明前堵在了江宁坊的牌楼前。南京的秋天,就在这兵荒马乱的早晨正式来临。
“太太,不好了不好了!门口聚集着一堆小报的记者,嚷着要采访老爷和大小姐哩。”韩妈小跑着进了饭厅,气喘吁吁地将这个消息丢了出来。
“太太,后门也堵了。”
“太太,太太,有记者打进了家里的电话,我……我不敢接……”小丫头冒冒失失跑了进来,说话支支吾吾,却也禀明了原委。
这样的情形,眼见早饭是吃不成了,母亲气结,搁下筷子对着惶惶的众人说道:“韩妈,大小姐还没起吗?你去问问她,这就是顾儒林的把戏?找一大堆记者来堵我们的门?”
韩妈听了母亲的话,一脸为难:“太太……我……”这样的话,她怎么能问出口,平时是平时,可到底自己是下人。
“母亲,您是气糊涂了,韩妈累了一早上,饭还没吃一口呢。反正我们现在是出不去了,家里的菜还能撑上一段日子,索性关起门来过我们的。那些小报见我们不出面,守上几日也就撤了,难不成还能一直抓着我们不放,反而不去管别的新闻?”
母亲叹了气:“话是这么说,可你父亲这一两日就要回来,你的学也不上了?”
我安慰她:“反正这两日看着贺叔君就觉得不自在,不去也罢,正好陪在家里守着姐姐。”
“哎,好好的一个孩子,这是遭得什么罪?走,随我去看看你姐姐。”
自姐姐的事在家里闹开,母亲就不再进姐姐的房间,她嘴上怨着姐姐不争气,心里却怪着自己打了女儿,整晚整晚睡不着觉。现在,父亲去了上海,三叔又突然没了,二婶婶隔三差五地来膈应我们,连小报记者也开始堵门,母亲强撑的一点儿精气在见到姐姐的一刻终于爆发:“刘明昭,这就是你爱的人!消息是谁走漏的?嗯?现在外面全是小报的记者,电话也打爆了,我们龟缩着不敢出门你知道吗。我们是翰林世家啊!你让我和你父亲的老脸往哪搁?现在你妹妹和顾少顷的事还没走漏,要是……那我们还怎么活啊?姐妹争父子?千古奇闻!”母亲说着,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热热地滚落在烫了金色销粉的梨木桌上。
姐姐原本在窗前梳妆,这两****平静了不少,不知是想明白了,还是对顾儒林有信心,人也不闹腾,只安安静静等着。现在听母亲这样说,又从韩妈嘴里知道了事情原委,竟隐隐笑了起来,嘴里呢喃着:“原来可以这样……”
不一会儿,姐姐推开坐着的凳子,向着我快速跪了下去:“小妹,左右是我对不住你。事情闹到这个地步,父亲是不会再阻拦我嫁了,姐姐给你磕个头,忘了顾少顷吧。男人的爱不会长久,更何况你们也不过认识五个月,他能有多爱你呢?就是顾儒林,也不过是把我当他前妻的替身而已!”
替身?
姐姐说了什么?她知道的这样明白,却还是要口口声声嫁给他?我感觉周围有一团火,在一点一点吞噬我原本的认知,姐姐到底在说什么呢?
“姐姐……”
她看着我和母亲惊愕的脸,凄然地笑:“你们糊涂了吧?其实我早从顾姨太太那知道了真相,为何还要执意嫁他?这个我却不能说,只是一点,顾儒林我嫁定了。母亲,我没有变,你听我说,小妹永远不要再进顾家的门,她和顾少顷……断了罢,不会有好结果的。父亲要回来了,我也该准备嫁衣了。”姐姐说罢,不再看我和母亲,转身去了卧房。
这天早上,我和母亲从姐姐房里出来,各自琢磨着她话里的意思,不再言语。门外,小报与小报间互相叫嚷着,生怕一个不小心,就将到手的消息丢给了别人,电话还在不停的打着,母亲索性叫人将线拔了,图个眼不见心不烦。
我从上房出来,一个人往西堂走去。小时候每次心里烦闷,总会往祖母的西堂跑,藏在那棵百年海棠树上,总觉得世事不过如此,再大的烦恼也转眼忘了。可长大并不如此,麻烦总像套娃,一个接着一个,总也不会慢慢散去。
我走着,扶着长廊的雕花窗,慢慢摸着那些凹凸不平的格子棱,一点一滴的想,家里的下人走了大半,通往祖母西堂的长廊有多久没人来清洗了?灰色的尘沾染着素白的手,不一会儿就印了许多深浅不一的花印子,我顿了顿,又往回走了走,换另一个手去摸那些窗棂,结果还是一样,掌心里摊开两子画,像小时玩过的印酪子。
正玩得不亦乐乎,身后的走廊突然有了响动,起初我以为是哪家的花猫跑到了家里,并未回头。可后来见声音越来越明显,分明是男人的脚步声,心里也开始害怕起来。祖母死后西堂空了出来,平时鲜少有人来,除了我和韩妈怎会有男人的脚步?难道是小报记者闯进了家里?想到这里,我快步走出长廊,
企图躲进一旁的耳房伺机而动,却被赶上来的男人拉住了手臂。“快来人……唔…唔…”我当时本想既然跑不了就赶紧喊人,绝不能让随便乱闯私宅的家伙逍遥法外,谁曾想还未出声就被来人困住了手脚。所以当顾少顷清晰沉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怎么也想不到半月前刚去了上海的他会出现在刘府的西堂长廊上。
“以为经历了你姐姐的事会成熟点儿,怎么还是那样毛躁?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