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确实没记错名字?”董妈妈也出声问,“不是二柱娘?”
苏可不会记错名字,从她来库房第一天她就将所有人的名字都记着了。
只是借由昨天风灯一事,苏可突然想了很多。
一个女人在出生时给起了漂亮好听的名字,或有寓意,或为好养活,总归是图个好念想。可这名字终究在嫁了人之后变成了压箱底的一桩陈年往事。或是冠了夫家的姓,叫什么什么婆子,或是更直接的喊谁谁家的,抑或指着儿子的名义喊谁谁的娘。
好像女人一生的命运只在这三个男人手里——爹、丈夫、儿子。
而她们的生活也全都围着他们在转。
男人是天,女人便是衬托天的云朵;男人是树,女人便是树根上攀附的杂草;男人是这屋子的大梁,女人呢?可不是大梁上挂着的红绸子,而是厨房里的灶台。
这就是女人的命运。
苏可不想变成这样的女人,即便闯不出任何的名堂来,她也不想依附于男人。
她的想法或许很奇怪,但她并不觉得有错。
宫里的老嬷嬷曾说她生错了胎,换作男儿郎,定是有出息的。她其实很不赞同,只是老嬷嬷位高权重,她不敢反驳。现下回想起来,她只觉得心中想法更加坚定。为何男儿郎就能有出息,她女儿家就不能有出息呢?
她还偏要挣一挣自己的前程。
老夫人不是想打她的主意吗?没什么不应该的。她奉陪。
只是她若拿此事当了垫脚石,过后可不要后悔。舟公子那句“你想做什么尽管去做”可是许给她了,侯爷也是赞同她帮着整顿侯府的。身在库房能接触多少人和事,倘若借此机会能靠近权利的中心,倒正合了她的意。
反正她早就是别人手里的鱼肉,至少在她任人宰割之前先敲一敲砧板弄出点动静来,也算没白当一回鱼。
所以在库房裁人这件事上,她自有她的主张。
苏可坦然摇头,“没记错,就是徐旺家的。她年轻、干练、爽快,是个很不错的人。她这样的人到哪里都可以找到活计,所以像库房这种清闲且工钱不是特别高的地方,对她一点约束力都没有。她不害怕裁走,所以对这份工也就不会特别重视。二柱娘恰恰相反,她想留在库房只是图库房的清闲,这样她下值后可以留着体力操持家务。这没什么不对的,而她为了贪图这份清闲更珍惜这份工却是真的。在我初来收拾库房的时候,她并无偷懒耍滑,反而为了能够早走拼命地干完手里的活。这些我是看在眼里的。但借此反观徐旺家的,她明明还有很多上升的机会,却愿意留在库房。那她付出的辛苦绝比不上二柱娘。”
最后,苏可总结道:“结合库房的情况,我想留下踏实肯干能付出辛苦的人。”
董妈妈无甚表态,就像她自己说的,这些人是留在苏可手下干活的,好也罢歹也罢,苏可是最直接接触的,她站在高岸儿上徒看戏,随苏可怎样折腾。
“既这么着,那我就去三太太那里回禀了。”董妈妈说话间起身,将库房钥匙留给苏可,施施然出了日常办公理事的堂屋。
六个婆子都站在廊下候着,见董妈妈出来,目光关切地投注过去。
董妈妈对着张材家的无限惋惜地摇摇头,张材家的见了,忙冲上前来拉住董妈妈的胳膊,眼神急切,神色夸张,“怎么,姑娘要裁的是我?”
董妈妈啧啧叹气,伸手拂下了她的手,声音不大不小地说:“她如今是老夫人看好的人,身后又有福大管家撑腰,想裁谁还不是全凭她自己个儿的心意。我无能为力。指不定哪天连我的饭碗都保不住,她是这库房里的姑奶奶,我招惹不起。”
说完,一副不想招惹是非的样子躲开张材家的,言明此刻就要去给三太太回话,但视线却颇有深意地望了张材家的一眼。
后者心领神会。
当苏可从屋里走出来时,张材家的不负所望的一通嚎啕,“真是没看出来啊,姑娘居然这样待我。枉我在姑娘跟前鞍前马后、吃苦受累,姑娘只当睁眼瞎。是不是因为我背后没有打点姑娘,姑娘才这样恼了我?姑娘给我个痛快话,让我走也走得明明白白的,别到死都不知道自己这辈子跌在哪里了。”
其实她这般闹,苏可根本没放在眼里。在屋里听见董妈妈夹枪带棒将责任都推到她身上的时候,她已让自己心如止水。此刻面对张材家的,她也不会起太多的波澜。
只是这个时辰是各房管事派人来库房支领东西的时辰。
张材家的一个嗓门喊出来,库房的院门口立马蹿了几个人影。
苏可想压下事态不予理论,免得让外人看笑话。谁知柳五娘竟站到苏可身后,声如蚊讷地低语:“你不还击,这私下里受了好处的事就会一传十十传百,到时候再争辩也于事无补了。府里这么多人,老夫人那里也看着呢,你就想背这个黑锅?”
苏可闻声知意,不由心中一紧。
老夫人这前前后后还真是没少为她铺路。
这种被人硬推上断头台的感觉很别扭,可面对张材家的不停嚷闹,苏可也不能放任为之。
“妈妈说了这么许多,言之凿凿的,可见是有真凭实据了。那怎么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