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交给他们的任务?”赫兰千河问一回房便迅速找座看书的沈淇修。
“是,新平府的图志是十多年前的老版,我让他们绘制一份新的,下个月带回去
。”
“真要留在这里啊?”赫兰千河内心一千一万个不愿意。
沈淇修反问:“此地与江州有何不同?”
“当然有!虽然我只是个打杂的,但就算喝风,我也是看产地的!”
“但凡寒风都来自北方。”
说得好有道理,赫兰千河并不是嫌雍州气候恶劣物资贫瘠,只是北面的柳杨枫实在是他见过的最没节操的敌手,下起套来跟五环一样环环相扣,手段多得堪比俄罗斯套娃,打开一层还有一层,幸亏目标只有一个倒霉的公输染宁。
沈淇修:“柳杨枫的事无须担心,这次你做得很好。”
话音未落,赫兰千河脑袋轰的一声,陈宇青的半个脑壳仿佛近在眼前。沈淇修看他神色不对,回想此前经历,大概猜到了几分,心想终究是少年人,不由得摸了摸他的头:“你要晚上睡不着,就来我房里抄抄书。”
“谁睡不着了?谁要抄书了?”赫兰千河声辩说,“我是敬畏生命在默哀呢!不就是炸了他半个脑袋,他还砍了我手呢!这点小事,我看惯了大江大浪的人,怎么可能……”
“好,”沈淇修打断他,说:“圣殷那边正在绘制雍州边防地图,人手不够,你走过北方关隘,去帮忙吧。”
“哦。”赫兰千河低头出去了。
余圣殷房中央,两张茶几拼在一块,先由苏溪亭那尺子在草稿上标注城镇的位置,注上地形特征,再交给余圣殷绘制正稿。赫兰千河绘画水平跟余圣殷说话水平差不多,就在一旁描述路上所见,顺带讲了讲跟南华派人交手的过程。余圣殷听得心痒,恨不得当初过去跟柳杨枫正面交锋的是自己,门派里总有些人偷偷将他俩放在一块比较,可惜柳杨枫回京后过了两年多,余圣殷才上山,这次又没能抓住机会,他破天荒地主动开口问话:“柳杨枫用的可是万松阁的剑招?”
“看不出来是不是万松阁的,但确实是贱招,”赫兰千河道,“怎么,万松阁剑术很厉害吗?”
余圣殷不知从哪开始解释。苏溪亭说:“别的不说,就说鱼师祖,一手剑法就是同公输师祖学的。”
赫兰千河点头。拦在柳杨枫身前,公输染宁召出折柳剑的那一刻,头一回赫兰千河明白了何谓光华清正,虽然下一秒师伯就被背后的死徒弟阴了。
“这么说陈宇青是被你干掉的?”苏溪亭竖起大拇指,“临危不乱,不愧是千星宫出来的,沈师祖的风范你已经学到两分了。”
她不说还好,一说又让赫兰千河想起爆裂的鲜血与脑浆,后背发紧,他只好嘴角扯出一个笑容:“当然。”
苏溪亭没看出他的变化,想起自己刚上解剖台的那年,跟赫兰千河如今的岁数差不多,头一堂课就吐在当场,心理素质着实不过关。
余圣殷为地图上的山脉润色,让苏溪亭在一旁端着砚台。
赫兰千河问:“这份地图不给秦太守留一份?”
“有什么好留的,反正上战场的是我们,有他什么事。”苏溪亭说。
“哟,太守老爷得罪你了?”
“他哪敢,昨晚沈师祖不在,领兵的几个武将来,说左右道口粮草告罄,要新平府开仓,秦维亮说他也没粮,吵来吵去才知道秦维亮把屯粮卖到华雍城去了
。这种人还要我们给他帮忙,什么道理!”
赫兰千河:“算了,反正你都要回去,头疼也是我头疼。”
“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天知道,公输师伯一看就不想动柳杨枫,朝廷又不会放过他,我是既不能打又不能走,说不定要在这里给姓柳的养老送终,好在妖族寿命长,王八熬乌龟,看谁壳硬。”
余圣殷瞥他一眼,这般大大咧咧把“妖族”二字挂在嘴边的妖族实在不多。
“沈师祖也不回去咯?”
“是啊,不很正常么?”
要命了,玄溟堂本来就比其余分堂弱些,上边千星宫又没人撑腰,想到这苏溪亭叹口气:“我师父又得受累了。”
“确实,”余圣殷开口了,“三月花宴,事务更多。”
“花宴?”赫兰千河问。
“是这样,大概是八年之前开始,每年收徒之前门派都要搞个赏花会,同年弟子互相比试,选一小撮人出来修习更艰深的道法,其余的跟着新弟子再学一年,”这也是为什么齐晚思会跟苏溪亭一块背诵经文,她接着说下去,“有些人也明白了门派的意思,反正本身资质不佳,靠着家里关系进来,早晚都得下山。就是靠这招,才将齐家那些乱七八糟的关系户赶干净。”
“今年不收弟子。”赫兰千河提醒她。
“重点是赶人,再说了,就算是灵渠子,一辈子也没带多少徒弟,哪来那么多天生仙骨。”
图纸晾干过后,苏溪亭将其送往公输染宁处,与收拾包袱离开的齐桓景擦身而过。
夕阳沉下地平线。
尽管白天说得气冲云霄,夜幕降临之时,沈淇修屋里跳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