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有些晕,胸口有些闷,眼睛胀胀的,可是却并没有觉得心痛。
以前看电影看电视剧,每当剧里出现虐心的情节,主角们歇斯底里地心痛哭嚎时,南汐总觉得那是人类悲伤的极致。此刻她才切身体会到,如果会觉得心痛,如果还哭得出来,那是因为心里还存着希望。
她绝望了,所以她连悲伤心痛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电话里的语气是那么生硬,他现在只求赶紧把事情弄清楚,公事公办,速办速决。他甚至都不问她最近过得好不好,说完亲子鉴定的事,就直接挂断了电话。
她不怪他,因为她过得好不好,其实是一件明摆的事。也不光是她过得不好,他的日子比她还要煎熬。
所以还是不必问了吧,就这样,挺好的。
尽管心里很想得开,可是南汐仍然有些神思恍惚。她想,那可能是因为她还爱着他,当他的气息开始在这座城市里缭绕的时候,她就开始坐立不安了。
中午的牛肉汤还是炖得咸了,像是她眼睛里没有流出来的泪水都掉进了牛肉汤里。
那天下午,她打电话叫来了芬姐,暂时照看一下小河,她则开着车,离家去了医院。
这家医院的地址,是那些记者们从机场一路跟踪路在远母子,在网络上曝光出来的。南汐到达医院门口的时候,那些记者们仍然候在医院大门口。
南汐怕自己被认出来,戴了一只大大的口罩,几乎把整张脸都罩住了,还用卫衣的风帽包了头。武装成这个样子,当她从那些记者们身边经过时,还是被认了出来。
有人喊她的名字,她吓得撒腿就跑,直冲进医院的大门,进入了保安的保护范围。
保安并没有拦她,大概是听到了那些记者高呼她的名字,并且问她一些有关路在远的问题,便认定她是与路在远关系密切的人,于是做了登记,就让她上楼了。
按照保安的指示,她找到了辛萍所在的病房。
走廊里静悄悄的,她迈着轻轻的步子,靠近了病房的门。透过门上那一扇方正的小玻璃窗,南汐看到了病房内的情形。
在白色的病床上,各种医疗仪器的包围之中,躺着一个人......不对,应该说是一具木乃伊。她的整个头部裹缠着白□□用纱布,身上搭盖着白色的床单。
路在远就站在病床边上,低着头,皱着眉。
门虚掩着,南汐将耳朵贴近门缝,就听到了屋子里传出来的声音。
他们在吵架!
辛萍因为已经丧失了大部分脸部功能,因此她从喉咙里发出来的声音极难辨识。难得路在远竟然听得懂,他的回答是清晰的,南汐也听到了。
他说:“妈......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爱你,我们母子折腾半生,最后的结果也不过是这样,所以就不要再折腾了好吗?放过他吧,他已经年过半百了,虽然富可敌国,可是他这一生也没有享受过多少快乐。我们经受着一种折磨,他在经受另一种折磨。其实大家都不快乐,到最后就不要相互折磨了,好吗?”
路在远说完话,辛萍就激动了起来,掀开被子就要往床下爬。
路在远赶紧摁住她:“妈,我求你了,你安静地躺一会儿,让大夫和护士们也休息一会儿,好吗?”
辛萍用含糊不清的声音骂着路在远,南汐听不清她的言语,可是看见她挣扎得那么激烈,那些插在她身上的管子都要拔下来了,也不由得捏了一把汗。
正揪心的时候,突然有人喊她的名字:“南汐!你在那里做什么?!”
不用转头,她就知道是雯姨。
她赶紧闪到一边,贴墙站着,看着从走廊那头快步冲过来的雯姨:“我......我来探望一下......”
谁都知道辛萍不喜欢她,所以她说来探病,实是有矫情。
果然,雯姨竖着眉,将身体堵在病房门口:“我看你是不怀好意!你刚才偷听到什么了?”
“我......”南汐刚才那种举动的确可以叫做偷听,所以她哑口无言,“我也没有什么事,我走了......”
说完,她转身就往电梯间跑去。
“有办法就好,不需要你来做这件事,我已经不相信你了。”南汐说着话,拿出手机,打了报警电话:“这里是栖霞路88号秀江南餐厅,有一位利用专业手术残害病人的大夫正在这家餐厅,请你们来把她抓走......”
周大夫听南汐报警,跳起来就想跑。
她跑得那么快,因为她害怕路在远听到门外的响动。可是雯姨说话的声音那么大,他不可能听不到的。于是不等她跑出这截走廊,就听到他的声音从后面传过来:“小汐.......”
她站住,慢慢地转回身,看向他。
刚才在病房里,他一直低着头,她还没有看清他的脸。现在两个人站在空荡荡的走廊里,光线明亮,他清瘦的面庞和萧索疲惫的神情映她她的眼帘,她的心脏猛地缩了缩。
“嗨......我来看看......你。”南汐还是说了实话。
路在远走过来,拉起她的手。她低下头,任由他牵着往前走,心里想:他连手都瘦了呢......
他在医院的自动贩卖咖啡机里买了两杯咖啡,带着她去了楼顶。蓝天白云之下,他们两个在长椅上坐下来。
分别了几个月,两个人的生活都发生了天大的变化,再坐到一起,竟然觉得有几分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