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我的话,老郑略显呆滞的望了眼我,低头沉思好半晌后,声音很沙哑的询问:“哪台是你们的车?”
“鱼阳开车去吧。”我朝着鱼阳点头示意,面对这个风烛残年的老爷子,我心里涌动的更多的是怜悯,或者说是出于对敌人的尊敬,至少一个礼拜之前,我想要跟他面对面,还需要经过层层把关。
车以后,老郑仍旧一语不发,只不过时不时望向灯火辉煌的街景时候,他的眼会充斥着缅怀和不舍,平心而论老郑虽然跟我一直不对付,但绝对不能否认他的良心,至少我在青市的这几年里,看到的是青市的经济一直在持续增长,各种旅游业、新兴行业蓬勃发展,抛去他内个傻逼呼呼的犬子以外,我并没有听到多少关于他的负面报道。
鱼阳很本分的打着方向盘,扭头看向我问:“三哥,咱们是回工区还是直接把他送到济市去?”
我沉思几秒钟后,看了眼怔怔发呆的老郑低声道:“先回工区吧。”
其实我心里很明白,眼下最应该做的事情是把这个烫手山芋送到任宁那里去,可是却又鬼使神差的想跟他聊聊,至于聊什么,我自己心里也没谱。
“谢谢。”他用微弱的声音呢喃出两个字,接着仰头看向我:“你是赵成虎吧?”
“嗯。”我轻轻点了点脑袋。
他嘴唇蠕动,声音不大不小的苦笑:“从你到青市至今为止差不多四年了,我一直都是只闻其名,未见其人,没想到最后一程还是你送我的,呵呵可能这是天意吧。”
我诚心实意的出声:“如果可以选择,我真的很不想送您最后一程。”
老郑出人意料的说:“落在你手里留在兰博他们那里强一点,我想至少你不会对我动刑,去强迫我说一些我不能说出来的东西。”
我稍稍一愣,随即也想明白了,老郑在青市经营这么多年,不管是跟他有过合作的,还是曾经为敌的,肯定或多或少掌握了一些“见不得人”的秘密,此刻他这颗大树轰然坍塌,不管是曾经的朋友还是敌人,肯定都巴不得从他嘴里挖出来一些有用的信息。
我点点脑袋道:“我不会,否认敌人是否认自己,这些年您好几年把我逼绝路,不管你是倚靠什么,我认为这都是能力。”
老郑感伤的摸了摸脸颊,眼眶蕴含着一抹热泪,哽咽着说:“如果时间能够倒退,我真的应该让小波跟你成为朋友,老欧家的小豪,老郭家的小北,至少他们还活着,唉”
不管是混子还是高吏,哪怕是那帮游走在生死线买药的渣滓,都是人,都有着普通人该有的喜怒哀乐,当碰他们无能为力的事情,他们也会悲伤,会流泪,无关恩怨,此时此刻看到老郑双眼噙着眼泪,说良心话,我心里挺不是滋味的。
我不卑不亢的出声:“那会儿您不认为我可以走到最后,想法自然也不会和现在相同。”
老郑抽了抽鼻子,点头道:“是啊,世事难预料,小赵啊,按照你我的关系,我确实不应该提什么非分的要求,可是我心里还是有几件没做过但是还特别遗憾的事情,不知道能不能请你帮忙完成?”
鱼阳扭头不耐烦的训斥一句:“事儿别那么多哈,我们怜悯你,不代表要惯着你!”
“好好开你的车。”我推了鱼阳后脑勺一下,扭头看向老郑点头道:“只要不超出我的能力范围,我尽量满足。”
老郑抚摸了一下自己花白的头发,轻声道:“第一件事儿,我想醉一场,从走进政治圈这个墨水还浑浊的染缸以后,我从来没有真正的喝过一次酒,每顿饭、每场宴,我都必须得竭力装出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我太累了,想好好品尝一回喝醉了是什么感觉。”
“好,送您走的时候,我一定满足。”我点了点脑袋。
老郑凝望着街道两边的摩天大楼,像是自言自语一般的嘀咕:“第二件事,如果可以的话,让我的尸骨埋葬在青市,不管哪里都可以,我在这座城市打拼了将近二十年,对这里的一土一树,我的感情可能任何人都丰富,96年赫赫有名的海天大酒店是我拉的港资老板建设的,00年浮山脚下的体育心是我招标的,呵呵一晃时间过的真快啊。”
我舔了舔嘴的干皮道:“我尽量,因为以我的身份根本不可能知道您的下一站是哪里。”
老郑坐直身子,目光深邃的说:“第三件事,临走的时候,我会给你一个档案袋,里面有我对未来几年内的规划,希望托你的手转交到任宁的手里,任宁那个人我清楚,没什么真材实料,我的资料可以帮助他有效的提高政绩,也可以弥补我对这座城市带来的伤害。”
鱼阳不屑的歪嘴道:“您老想多了,这座城市根本不会有任何人感觉到受伤害,您还当现在是八零年代呢,父母官顶塌天,现在的人们不在乎坐在办公室里的人是谁,他们只关注谁能让自己的工资翻倍。”
“或许吧。”老郑没有还嘴,只是面容忧伤的半闭眼睛。
良久之后,老郑睁开眼睛看向我道:“小赵啊,我不会让你白帮忙,我现在孤家寡人一个,没有任何事情可以左右到我的情绪,之所以这次选择畏罪潜逃,是希望替我的老首长扛下这场灾祸,让面的人松口,一切事情到我这里算彻底终结了,可是现在看来,我的老领导恐怕已经难逃囹圄了,至于他的级是谁,我不认识,也不关心,你帮我,我会按照任宁想让我交代的交代,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