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担心?为师早说过他不会有事,有何可担心?”
“可是……”阮墨咬着下唇,双手紧紧巴着椅把,追问道,“那他为何不回医谷来?”
师父却优哉游哉地捋了捋胡子,调侃道:“啧啧,墨儿快告诉为师,你总念叨着阿尘何时回来,是不是喜欢上他了?”
“……师、父!”
“墨儿呀,你就是关心则乱。”师父无奈地摇摇头,轻拍了拍她的手,“好歹是为师的大徒弟,岂会是等闲之辈?你不晓得,阿尘的武功好着呢,那会儿他年轻气盛,我与他对练时还总被他撂倒在地,也不让让我这把老骨头……放心吧,阿尘若是想走的话,谁也拦不住他。”
她仍是放心不下,想起他被带走时的模样,不禁道:“可万一他被下了药,无法运功呢?”
“那他也还能用这儿啊。”师父用食指轻点她的太阳穴,缓声问,“难得你就这么信不过他?”
“不,我只是……”
“墨儿啊,”想起今日与好友的交谈,师父摸了摸她的头,难得地语重心长道,“你要有耐心,要相信他。同时,也让阿尘好好看清楚自己的心意,明白吗?”
阮墨一愣:“师父……他与您说什么了?”
“还用得着说,为师十数年来看着他长大,能看不出来吗?”师父嘴角抽了抽,语气嫌弃,“他不过是太笨,才从来不当回事罢了。”
“……”原来师父什么都晓得啊。
不过,要是让其他师兄听见师父说,他们无比崇拜的大师兄……笨,指不定会惊得立去,抄几卷医书压压惊。
“好了,赶紧回自己屋去,为师要歇觉了。”
她只好应了一声,不再多问,起身向师父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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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隐宫。
乌云罩顶,天色灰蒙,仿佛总有下不完的雨水,淅淅沥沥,却冲不去单逸尘心头的烦闷。
十日了。
他来此地已有十日。
当日他为紫宫主端药汤过去,放在床沿,然后给她诊脉。因着她为人谨慎小心,用药也需大夫先行试药,故而诊脉后,他便如往常般舀出一汤匙饮下,岂料她会在他诊脉的短短几瞬,便往药碗里撒了粉末,待他意识到不妥,已然不省人事了。
醒来后,四周的景象十分陌生,他欲下榻察看,却发现自己浑身乏力,随即凝神运功,体内的真气果然无法凝聚,立时明白自己是被人下了软筋散。
知晓劫走他的人是紫宫主时,并不算惊讶,毕竟与她相对一段时日,他再迟钝也能看出这个女人有所企图,只是不曾料到,她竟大胆得直接将他强行带回寒隐宫,还下了药,不允他离开半步。
确认紫宫主未有对医谷的人不利后,他稍稍安了心。软筋散倒是无碍,幼时师父在他身上试药无数,虽不至于百毒不侵,但仍有一定的抗药性,加之他服下的软筋散量不多,待过一段日子恢复如初了,便能伺机逃出寒隐宫。
在此之前,他日日待在自己的房内,闭门不出,以免打草惊蛇。
紫宫主十分厚待他,每顿上的菜皆是山珍海味,吩咐人给他准备了绸缎锦服,住房也布置得相当宽敞舒适,比起医谷的居所不知好多少。
可面对满桌美味佳肴时,他会想起在闭门思过的日子里,阮墨提着食盒跑了老远,带过来与他一同用的朴素饭菜。被紫宫主逼着换上华贵的锦缎衣袍时,他会想起自己最常穿的,那件她曾亲手缝补过的旧布袍。就连在夜深人静之时,独自待在冷清的屋内,他也会想起她前来请教问题的每个夜晚。
并非是头一回离开医谷,然而,他却比之前的任何一回,都更想要回到医谷。
无法否认,他深深想念着,有她在身边的日子。
他……想念她。
他想见她。
但当这个念想浮上心头时,他第一反应便是自己的错觉。
一直以来,他都应只把她单纯地看作后辈,与其他师弟并无不同,即便他与她关系亲近些,也不会逾越师兄妹的界线。
那又如何解释,他离谷多日,非但独独对她挂心不已,且在脑海中反复浮现的,也皆是与她有关的记忆?
除非……
心中隐隐有什么呼之欲出,他却难以相信,故而药效已然消退也依旧装作受制于人,想借此试探自己的内心。
然在寒隐宫等得越久,想见到她的念想便一日比一日强烈,如同一把火般烧灼着他不复平静的心。
再也无法欺瞒自己了。
心口处不知停歇的悸动,是一个男子对心爱姑娘的倾慕之情。
无比清晰,无比笃定。
从前总嫌弃她惹人烦惹人厌,不料最后自己栽在了这个小师妹身上。
如此也好,他认栽了。
她要缠着他一辈子,他便花一辈子来照顾她。
只要他晓得她有多好,足矣。
雨声久久不停,朦胧的雨帘之中似有人影略过,宫人警觉欲追,却被紫宫主抬手拦住。
近半月来的软硬兼施,都未能让他动摇半分,由始至终冷脸待她,与对待阿墨的模样全然不同,确然算是一个不错的男人,阿墨喜欢上他也不算亏。
紫宫主轻笑了两声,语气无奈:“让他走吧。”
且让他回去见见她那徒儿吧,听医谷的老头子说阿墨可着急了,这又过去几日,不知该急成什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