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苑里瞬间安静了下来,原本说说笑笑的各家贵女纷纷搁下了手上的事情,齐刷刷地朝牡丹苑门口的方向施礼。
打那牡丹苑精致漂亮的月亮门后,鱼贯走进一十二个鹅黄百褶束腰长裙、一水儿梳着祥云髻的宫娥,手上各自捧着不同的东西,低眉顺眼地在门口依次排开,渐渐露出后边众星捧月的主角来。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个容貌姣好的年轻女官,一条翡翠烟罗裙,外罩金边琵琶襟外袄,如意高髻上插着支金丝八宝攒珠钗,看衣着用度矜贵得很,脸上也略有傲色,手上扶着当朝最尊贵的皇后娘娘的手。若是第一次参加牡丹宴的姑娘,恐怕都要把她当做宫里的主子了。不过崔舒钰是认识她的,并不觉得有什么惊讶。
这女官名叫师山语,本是京中大儒师哲存的独生孙女,自小饱读诗书礼易,小小年纪便有才女之名。先帝时师哲存因为一些文章和言论触怒龙颜被腰斩于市,师家也被抄了家,这师小姐便流落在掖庭做了罪奴。后来因皇后娘娘赏识她的才名,这才将她要去了身边。师山语不负才名,人也机灵,很快就得到了皇后娘娘的倚重,成了中宫里地位最高的女官,拥有很多超出身份的权限。大约是因为出身清流自恃才高,如今又颇得皇后娘娘赏识,神色里这才免不了要倨傲些。
皇后娘娘今日也是费心打扮了一番,却并不是隆重的盛装,反而和往常的端庄相比多了几分灵动,蓦地出现在这争奇斗艳的一众少女之中,也毫不违和。皇后娘娘自东宫时起便很得圣人的爱重,这些年保养有加,身边事又有得力的人打理,这些年不曾操过什么心,保养得极佳,皮肤气色都很好,甚至不大能看得出来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娘了。
这才真正是笼子里的金丝雀。崔舒钰在心中默默说了一句,下意识地低下了头,希望自己能够隐藏在争奇斗艳的百花园里,不要再被拎出来。
然而古人告诉我们,有种事情叫做事与愿违,这会儿目光一一扫过众人,皇后娘娘的目光很快就被本不该出现在这里,却淡定站在一边的宝贝儿子陆清晏吸引了,紧接着,顺理成章地看到了陆清晏身边低着头做鸵鸟状的崔舒钰。
“崔三姑娘这是怎么了?”皇后娘娘确实很喜欢把她拎出来,这在旁人看来是一种求之不得的荣耀,在崔舒钰看来,却是一种甜蜜的负担。因为皇后娘娘虽然贵为一国之母,却因为圣人把她保护得太好而一直都保持着一种娇憨的少女心性,相比之下,崔舒钰觉得自己萝/莉外表下的那颗老灵魂,在皇后娘娘面前有点招架不住。
崔舒钰既然被点到了名字,就不能再自欺欺人地隐身下去了,连忙规规矩矩地抬起头,回答道:“回娘娘的话,臣女并无大碍。”
“看起来脸色不大好,莫不是牡丹宴开得太晚,饿肚子了?”皇后娘娘果然少女心,说完理由自己先笑起来,园里的其他人便也跟着笑了。
崔舒钰:……
她做错了什么,为什么又被拿出来说笑……
不过好在皇后娘娘显然只是随口一问,很快就把注意力转移到了崔舒钰身旁的陆清晏身上,“阿晏怎么也在这儿?”
她早些时候还真存了带着陆清晏过来看看的主意,宫里的孩子,十七岁已经可以成家了,陆清晏又早早地独立门户,府上正缺一个打理家务的王妃,她是心思存了挺久的,可陆清晏似乎一直对男女之事毫不关心,这次正好带他好好看看。只不过昨晚提的时候,陆清晏可是毫不犹豫地拒绝了,这会儿倒自己来了。
说这话的时候,皇后娘娘的脚步没停,朝着牡丹苑中的曲水流觞亭走去,大伙儿都跟着皇后娘娘走,有的听见了皇后娘娘的这句话,有的没听见,陆清晏倒是听见了,低着头和崔舒钰说了几句话,便快走了几步赶上前去,又同皇后娘娘说了几句,便扭头走了。
大伙好不容易看见了难得一见的祁王殿下,本来心里还存着点幻想,哪想到心里的戏本子还没写到四折,陆清晏却像是昙花一现,先走了呢。是以大家纷纷有些怅然若失,到了曲水流觞亭也只默默地依次坐下,少有之前的活泼了。
邵妙涵却很兴奋,直接靠过来附在崔舒钰耳边好奇地问道:“方才表哥和你说什么了?”
其实也没说什么,就说既然没别的事,他就回了而已。崔舒钰搞不懂邵妙涵干嘛这么兴奋,照实说了以后,又补上了一句“怎么了?”,后者却只是一脸的失望,叹了口气没再说话。
崔舒锦却在一旁默默地把所有事看在了眼里。怎么了,这还不简单么,祁王殿下那么冷淡的一个人,也就只有和崔舒钰说话的时候那么耐心,这一路上几波含情脉脉的目光送过来,祁王殿下可是都视若无睹,连表妹都没和他说上话,邵妙涵能不好奇祁王殿下和崔舒钰说的是什么么。
哪知道就是稀松平常的对话,并没有什么参考价值呢。从小到大崔舒锦早就习以为常了。祁王殿下虽然常常去太傅府请教,可也不是那么随和好相处的人,小时候崔舒锦被客套几句还觉得心里不平衡,到现在,祁王殿下要是哪天忽然和她侃侃而谈,她反而觉得不适应呢。她现在已经能够很坦然地接受这个事实了:崔舒钰的存在就是个特例。
被陆清晏扶过来的时候,因为一直在和陆清晏说话,崔舒钰没觉得单脚跳着怎么累人,可等到牡丹宴过后,皇后娘娘已经先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