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贲何在,速速受死!”
声如铜钟、马如蛟龙,伴着项籍的一声大吼,乌骓人立而起嘶鸣着为他助威。
顺着这股子劲头,盘龙戟也从地下拔了出来,粘稠的血浆淅沥沥往下滴淌,被砂石磨砺的格外光亮的戟尖,不消片刻又已遍布暗红血痕,一道一道很让人心惊。
“杀项逆者,得千金,封邑万户,此人已在眼前,还等什么!!!”
赵贲不傻,从刚才杨熊一招也没能接下来的惨状看,十个他上去也是白给。
秦将极少与人单打独斗,所以这样的应对手段算不上丢脸,哪怕刚才那句话是由他的亲兵喊出而非本人号令,军心士气依然无损。
倒是经过这一提醒之后,许多人被“万户侯”冲昏了头脑,血灌瞳仁鼻喷白气,拿着矛戈来回比划着跃跃欲试。
赵贲藏头露尾,项籍照样可以找到他,一圈亲兵围成一团,身处中央的绛袙深甲者还有旁人吗?!
随着一声轻叱,乌骓慢步轻跑起来,项籍手上不停,以长戟挑起各种各样的车轮、尸体之类的零散重物,劈头盖脸就朝那座紧密的小军阵砸了过去。
这时候,那些满脑子千金与万户侯的家伙再也按捺不住了,面对勇力绝伦的强敌,他们有的尚存一丝理智自发结阵,有的不管不顾有攻无守,一时间,秦军如同潮水一样涌动上来,显得项籍单人独骑格外孤单。
随着项籍长戟连挥,他的大氅飘舞起来分外显眼,一片黑衣的海洋中,那抹暗红就像墨汁滴入清水一样,非但没有暗淡几分,反而迅速向着四周浸染。
浅色映衬深色容易,但是将黑色染成红色有些难,偏偏项籍就做到了这一点,从上往下看去,长戟在他手里犹如老农用镰刀,一茬一茬的收割下去,秦军就像被霜打过的庄稼一样倒伏下去,土地逐渐变了颜色。
这时候,项箕、樊哙他们也已杀至秦人的营门前,外面的人拼了命想进去,里面的人听从军令要杀出来,相对于两支军队来说辕门过于狭小,竟被几员楚将一时间杀成了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局势,又让秦人更加气闷。
赵贲看到这场面,顿时觉得心里堵的不行,前后不济说的就是此情此景,准备好的招式还没等发出去就被对方憋回来,心里不堵才奇怪了。
战车这种破阵利器没能发挥作用,最基本的步卒被人家截了个首尾不相顾,再加上近在咫尺的项籍这个威胁,他头一次发觉楚军的横冲直撞居然也是一种战术,而且还非常成功。
几个念头的工夫,赵贲身边的亲兵开始变换阵型,小小的方圆阵限制了机动不利于进攻,却是守御的一等一阵型,长矛与弓矢各就各位紧密相联,倒是跟虞周的背嵬营有些异曲同工之妙。
被人家单枪匹马杀进本阵还要以防守为主,这事儿说起来是挺丢人的,但是看到地上的尸首摞着尸首之后,无人再敢小瞧项籍。
楚人尚武,秦人也尚武,两者却也大不相同。
楚人的尚武带有一种来自青山秀水的野性,自然又淳朴,就像他们的令尹、莫敖之辈几乎全都通晓兵事不会细细划分文武,还比如数遍天下各国,楚人的佩剑数量是最多的,这一点无关身份贵贱,只言乐战轻死。
相比来说,秦人的尚武就像秦弩一样,冰冷,规范,执拗,特别是经历了严明的律法鼓励与约束之后,他们勇于公战怯于私斗,战场上下判若两人!
这两种风格的碰撞持续了上百年,只是今天这一场从开始就不是一个层面的较量,赵贲的方圆阵再怎么无懈可击,遇到项籍这样违反常理的家伙,注定了徒劳无功。
盘龙戟扫清了一圈纠缠者,铁砂打磨的粗糙龙身已经变得又黏又滑,项籍随意的一秃噜,长戟再次龙鱼入海一般钻进敌阵。
兵阵贵在协从,一人被攻本该众军合力抗敌,只是大秦兵士们真正上前搭把手的时候才发现,眼前这个敌人并非一伍一什可以抗衡的。
相互间一角力,大多是以秦军被挑飞或者击倒作为结局,有那种也算有把子力气可以死扛的,又在兵刃上吃了亏,握着断掉的矛戈狠狠的匡了自己一下,露出无数破绽为人所乘……
数十人奈何不得他,数百人施展不开手脚,赵贲眼看着自己如同白菜芯儿一样被人一层一层的扒去外皮,眼里的神色凝重中带着无望,双手却将剑柄越握越紧。
方圆阵的御守能力确实强悍,项籍杀败几名外围的赵贲亲兵之后,还没等他继续前进,忽然就有几道寒风迎面而来,与此同时,乌骓猛的前蹄昂立,趟地而过的战戈用意分明。
射向自己的冷箭没什么,仗着坚实的腕甲反手一拍就能应付,砍向乌骓马腿的几样长兵却使项籍火冒三丈。
马蹄还未落地,他用长戟往地上一捞,戟尖小枝勾住长戈的横刃,也没见怎么使劲,就像平常人平平常常的扔出一件东西那样,长戈划出一道弧线飞出很远很远,而秦人的盾阵后面,立刻传来一阵慌乱的倒地声。
项籍干完这事儿以后,乌骓的前蹄重重往地上踏去,借着这股子劲头,他又将盘龙戟抡了半圈,自下而上举过头顶,再然后,顺着战马由上而下的威势,战戟同样重重砸下去……
人是千古无二的天骄,马是万中难求的王者,人马合一相互借势,这天下又有何人能挡!
“轰——”
“咔嚓——!”
“咚……”
巨大的撞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