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雪未止,此时,西暖阁内温和如春,小葭儿靠着火炉独坐于榻上,且透过那半掩的轩窗瞧着南墙脚下的一树梅花。屋内传来脚步声,弄棋端着早膳缓步行于前,且将其放置于案后,轻声唤道:
“葭儿姑娘,该用早膳了。”
闻见有人在与自个儿说话,葭儿回神,瞧着那案上的膳食,方睁圆了杏眸问道:“仪止哥哥好些时候没有来看葭儿,他是去哪了?”
此问让弄棋不好作答,她瞧着眼前不谙世事的小主子,眼神怜惜,顿了良久方才缓声答道:“你仪止哥哥乃大燕国之主,平素有极多的事情皆需他顾虑,朝堂上下,宫里宫外,也皆需他周全应对,俗话说,一心难以二用,顾此难免失彼,倘若他因前朝之事而未顾及到姑娘,还望姑娘定要谅解。”
“仪止哥哥何事未顾及到葭儿?弄棋姐姐之话葭儿怎的听不太明白?”
东寒宫内,原是有两位受宠之人,奈何大王却只封一人的妃位,如此之举,叫众位宫人何看?她虽为宫女,但入宫多年,自然看出大王是因顾虑到前朝丞相之面,才专宠其女,可阖宫不明之人甚多,又大有酷爱嚼舌根者,如此口口相传,难免会使养成于宫中的葭儿成为阖宫笑柄。只是······如此之况,尚且年幼的她却丝毫未觉。昨夜那道封妃圣令晓谕后宫,彼时,阖宫皆惊,有人欢喜有人忧,而东寒宫内更甚,无数双眼睛皆盯着葭儿,她乃大王心属之人,于年幼之际便被大王亲自接于宫中养成,如此殊荣,世间女子皆难求,如今大王却不予她妃位,众人不解,同时亦好奇她对此事作何反应,谁知,这少女却冷静异常,封妃圣喻传来之时,她正伏于暖阁的案几之上执笔习字,接到圣喻之后也只是微怔片刻便继续低头忙活,行为举止皆与寻常无异。
原是一切如常,可现下她却为何突然问起?这宫墙内院之事,她还是不懂为好,不懂,方可无忧过活。念到此,弄棋才轻声对她道:“大王近来忙于国事,无暇来这西暖阁陪伴姑娘左右,姑娘可定莫要不高兴,想来他为帝王,身负重任,自是当以朝堂之事为先,国事繁忙,近来如此,往后更是如此,姑娘且看在眼里,莫要干涉其分毫,这西暖阁······大王来时则好生迎接,大王若是不来姑娘也不必多心,就自个儿于这暖阁内习字赏雪自娱,以此来打发辰光,倒也怡然自乐。”
葭儿闻言,垂眸思忖片刻,而后点头冲她道:“方才弄棋姐姐所言,葭儿都记下了,但葭儿相信,无论如何,仪止哥哥是不会忘了葭儿的。”
“好,姑娘能有此心,便是最好。”弄棋抬声赞道,而后拿起箸筷,伺候她用膳。
东寒宫侧殿,宫人们将用完的膳食撤了下去,此时,尚子为高越披上斗篷,玉菡上前为他系好,瞧着眼前的女子,越垂眸低声道:
“今日乃你封妃的好日子,寡人邀了丞相及夫人进宫,现下应当正于康成轩等候,自你入宫一载以来,还未曾见过家亲,咱们且早些过去,也容你早些与家人相聚。”
玉菡闻言又惊又喜,一时不知该如何应话,只得抬起眼眸怔望着眼前男子俊美的脸。
“怎么了?要见到家人可是高兴得连话都不会说了?”越柔声道。
“进宫乃玉菡毕生之愿,原也是想进了宫便忘却宫外家事,只一心独留于深宫之中,遂从未念过家,更未曾想过会再次见到家中之人,如今这从未曾想过之事却被大王猛然提起,倒叫玉菡好生意外呢。”
“纵使你入宫为妃,但也终是丞相之女,奈何自古皆无两全之事,你于宫中为寡人尽心便无法于家中为家亲尽孝,此番见着家人,但可好生长叙,想必丞相一载未见女儿,定也是十分的想念。”
“诺。”
言书将斗篷呈于前,越伸手接过,将其披于玉菡身上,眼下的女子形态端庄,笑意清浅,淡紫斗篷加身,倒愈发显得高雅静美,他素手帮她把蓬带系好,且柔声道:“这斗篷乃淡紫,此色极为清雅,但与其间所镶金线却呼应的甚好,穿在你身上也是极为好看,且叫内务局多制几件送到你这儿来。”
“谢大王。”
玉菡俯身欲拜,却被高越抬手拦住,此刻,那发髻间的金珠步摇微微晃动,映衬着眼前女子绝美的脸,他望之神色淡然,不多言语,方拉了她的手,两人一道出了宫。望着那并肩缓行于雪中的两人,尚子心有不解,但也不好言语,只得相跟了上去。
寒冬腊月之际,问梅苑的红梅花真的甚好,放眼望去,满院赤红,凝结着冰雪,别有一番韵意,那阵阵幽香,传遍了燕宫内院,沁人心脾。自红梅花开时节,宫女董萼便又回了这苑子,做起了从前之事,天寒地冻间,她终日守于苑内,剪枝扫雪,清闲之余,有满树的梅花相伴倒也不足为寂。今日,因夜雪太盛,压断了好多梅枝,苑内雪地之上,枝丫错落,残花遍地,甚为狼藉,董萼今晨当差瞧见此景,不禁暗自叫苦,又瞧细雪未止,寒意犹盛,便料近日不会有妃子来此赏梅,暗自思忖片刻后,方独自着手清理着雪地之上的残枝。
成片的红梅映入眼帘,朵朵凝结着白雪,清傲悠然,此时,葭儿瞧见这满院的梅花便一扫烦闷之气,顿时心情大好。她身着赤色斗篷,戴了蓬帽,疾步穿行于梅林之间,仰面张望,任细雪扑打于脸颊,只管睁圆了杏眸细瞧着那满树红梅。原先居于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