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钗儿莫哭了,回头带了红袖招的花糕给你们吃,哭多了可丑,啧,瞧瞧,妆都花了。”说着竟下地亲自帮钗儿拭泪,祁采采本就唇红齿白朗眉星目带点英气,此刻又学着浪荡公子调戏小娘子那般逗弄钗儿,倒把钗儿弄了个大红脸。
见钗儿不再作那小怨妇模样,祁采采又对着钏儿笑道:“钏儿是我的小宰相,肚里自是能撑船的,这屋里有什么事多亏了好钏儿呢,也别愣着了,这会儿雨停了,要不我带你们几人出去走走?免得憋在这处久了体不勤忧思重。”
讲到最后,祁采采又想到了战事,不自觉眉头一蹙,难掩忧虑。
钏儿看到不知愁滋味的姑娘仿佛抽了神魂,指控钗儿的话凝滞在唇间,转了几个周转,化为一句“奴婢只要钗儿用性命立誓只忠于太子妃,若有背叛既下阿鼻地狱,难得好死。”
祁采采觉得这般誓言极重,想要说什么化解两人间的矛盾,却见金珠暗中摆手,遂忍着脾气未表态。
钏儿眼神宛若寒渊深潭,直勾勾盯着钗儿。
异样的钏儿惊得钗儿浑身的汗,见大家都看着她等她表态,一时骑虎难下,“这有何不敢的,本来奴婢的命就是太子妃的,奴婢怎么好背叛呢!”
“你可敢重复我的话说一遍?”钏儿态度坚决,不肯退让半分。
“好了,钏儿!此事就此作罢,想出去的话便去收拾。”祁采采讨厌别人将生死交付于自己,生命的重量压得她难以喘息,近来她心情也不甚好,这一出口语气便极重。
钏儿死死咬住唇,仍盯着钗儿,金珠拽着她半推半抱往外带,却不知钏儿哪来那般大力,岿然不动。
“钏儿,我知你心里憋屈,但眼下主子烦忧战事,燕安殿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有什么事私下告诉我,咱们再作计较。”金珠低声劝慰钏儿,她虽不知这妮子今日怎的这般反常,但冲着多年认识也隐隐觉得有蹊跷,只是她们比起个人喜怒更应照顾主子的情绪,此时已然不宜再继续闹下去。
钏儿眼眶发红,合着今日种种是她钏儿胡闹么?挣开金珠的手,跑了出去。
金珠和钿儿想追出去,祁采采斥道:“由她去,从哪学的,竟让人下这般恶毒的誓言!”
站在殿内,祁采采遥遥看着钏儿跑啊跑,跌跪在满地的泥泞里,强撑着爬起来继续跑,直到身影消失在榆树梅林里,祁采采感觉自己的心好似被云翳遮蔽,闷闷得透不过气……
隔着殿门祁采采依稀看到浑身是血的钏儿如烟消散,不禁伸手去抓,声嘶力竭却发不出声音,“钏儿,钏儿……”哽咽在喉头。
“姑娘,奴婢在这,钏儿在这。”
感觉自己的手被一双温暖的柔荑握住,祁采采缓缓睁开眼,原是梦魇一场?钏儿正在自己面前,自己又是何时再次回到了榻上?
紧紧抱住面前的人儿,钏儿身上独有的皂荚香气令祁采采安心。
“姑娘,奴婢再也不乱跑了,您不要吓唬奴婢,好端端地怎么晕倒了。”钏儿真真儿泣不成声。
金珠、钿儿、钗儿也围在榻前,好似祁采采真要西去一般。
“都散开散开,小爷我武功这么高能有什么事,逗你们玩呢,收拾收拾准备出去。”祁采采嬉笑着,只有她自己知晓近几日确实常常感到胸闷,相思成疾并非是妄言。
泪滴珠难尽,容残玉易销。傥随明月去,莫道梦魂遥。
梦境真假难辨,一如沈府锁在深闺的大姑娘沈小慎,也做了同样的梦,只是她站在一旁,看着宫墙深深中,一个红衣少女抱着一个死去的宫人哭得凄凉,声声击在她的心里,难免自梦中惊醒,望着窗外怔怔出神。
司天监提点夜观星宿变幻,斗宿似有往女宿偏移的迹象,可参“帝星压迫,流亡失所;凤鸾涅槃,欲火重生”,这星象处处透着不凡,掌控大雍命运的轮回似乎快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