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管事,你今天这事做得却有些惊险。
李仙是什么人,现在三元里联军的统帅,就是广州城里的那些大人遇见了,也要忌惮三分的人物。
他愿意卖手枪,咱们就帮他卖手枪,他愿意卖长枪,咱们就帮他卖长枪。
你硬是挤兑着他说出手上军火总量的底细,从生意的角度看倒是没什么,但你就不怕得罪了他,翻脸给大家苦头吃吗?”
张四成一听潘五的话,就知道潘五别看表面上装得很醉,其实很清醒,心里还有些指责自己横生枝节。
只是,潘五固然不是什么纯粹的纨绔,但实际能力和经验还是不足,远没有张四成和胡冲等人想得那么深,那么透。
如果是别人,张四成也就不理他了,最多打个哈哈,但潘五这人很关键,跟李仙打交道必有依赖于他的时候,那样有些事情就必须要跟人说清楚了。
“今天我固然是挤兑了李仙一下,但那也是必要的,要不是这么一逼,咱们也不可能看到李仙真正的底牌。”张四成说道。
“什么底牌那么重要,宁愿冒着当面得罪李仙的危险,也要翻看的?”潘五有些不以为然。
“我跟李仙说真正能大卖的是长枪,还说一个月要拿出数千支卖,这位李帅一点都不觉得困难。
人家把话都说到这儿了,你还不明白吗?”
“明白什么,是说人家货源充足吗?”
“自然是他货源充足了。可是,欧洲和我大清之间的贸易,都要远洋船只往来进行,一年也就来两次。
就这情况下,李帅竟觉得自己能每个月稳定提供数千支长枪,你就不感觉奇怪吗?”
“这有什么奇怪的,难道...”潘五刚开始觉得有些不以为然,但他终究也是商人世家长大的,从小到大看过和见识过的事情都很多,立刻就明白过来了。
“你是说这货源其实不是什么欧洲商人从欧罗巴带过来的,而是李仙自己拥有的?也就是说,这些火枪都是李仙自己造出来的?”
“然也。”张四成点点头。
“这李仙胆子也太大了,这火枪在我们大清毕竟是严禁之物,私藏一支都要抄家灭族的,私自制造那还了得。
让朝廷知道,他有多少脑袋都砍不过来。”潘五不由一愣,不自觉地把心里想的事情说了出来,然后看到张四成和胡冲玩味的眼神,突然明白过来,一拍自己的脑袋。
现在的形势,底层百姓还不太明白,他们这些上层人士可是清楚得很,别看李仙和广州城里的大人们还保持这起码的礼节,暗地里早就决裂了,没准明后天就会起兵造反,占了这个广州城。
在这等情况下,李仙自己开个军工厂,造个火枪什么的,那简直不算什么。
“可是那又如何,李仙这边货源充足,这火枪的生意倒是可以做大,也不值得那么大惊小怪吧?”潘五有些明白过来,但心里还是有些糊涂。
张四成却恨不得给潘五一巴掌,这人有时候还有些小聪明,关键时刻却是迟钝得厉害。
不过,到了如今,张四成也只好给潘五把事情点破了。
“这事情,对现在的形势关系大了。
你想想,李仙手下现在有数万人马,本人又是骁勇无比,这军事上可是占尽了上风。
而且有了这自由交易区,表面上不收税,但是中间上下其手的余地却很多,这钱粮自然也不缺。
如今看来,他自己还能制造枪械,手中军械富余到每个月拿数千支火枪出来卖都可以,那手中枪械自然也不缺,至少手下数万兵马人人一支西洋火枪,是做得到的。
那他现在手中人马、钱粮、军械都不缺,朝廷的那些大人们靠什么能抵抗住他,就靠手下那些拿着大刀长矛的绿营兵吗?”
“那些绿营兵管什么用,纪律松懈,兵无战心不说,军械还都是拿着最次的,遇到拿洋枪的敌人,十个打一个都打不过。”潘五执掌潘家的家丁队伍,倒是有些见识,明白冷兵器军队遇上装配洋枪的队伍,那就几乎没有什么还手之力。
只是,说到这里潘五突然警醒过来。
“如此说来,你是说这李仙还真有很大可能占领这广州城?”
“至少也是九成。”胡冲在旁边,适时插了进来。
潘五这下才真正变色。按照他原先的想法,广州可是整个大清都数一数二的大城,而且他表面上虽然对朝廷官兵不屑一顾,但朝廷数百年积威在那里,潜意识里一直对官兵实力非常戒惧。
虽然现在形势是广州方面朝廷官兵形势占了下风,但潘五心里一直觉得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觉得李仙和三元里联军怎么着都无法占领广州的,最多是弄出很大的声势,然后收到挫折后转战外地。
直到此时,把一些关键因素都拿出来进行对比之后,潘五才惊讶地发现李仙对广州的威胁不是虚的,而是实实在在的,的确有很大机会占领广州,造反什么的。
也许以朝廷的强大,就算三元里联军一时掀起了声势,最终也是可以平定下来的,但在那之前,这广州也要在李仙治下被统治一段不短的时间的。
一想到这里,潘五心里才真是五味杂陈,与这个惊人的发现相比,在言语上得罪李仙,倒都不算什么大事情了。
“这下事情可就糟了,接下来对李仙和这些武者联军怎么应对,各家得有个合适的方法才行。”张四成忧心忡忡地说道,胡冲在旁边面沉如水地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