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定生正在喝茶,倒被幕僚抢先答了,“公子记性不坏,孙朔正是靠着武安郡君才得以晋升左仆射。”
“武安郡君是太后的亲侄女,袁术平乃太后姨侄,窦玮安却是姚太师的弟子。*郡主是太后最宠爱的外孙女,姚凤清偏偏是姚太师最得意的嫡长孙。”
听见李廷恩的话,石定生放下茶盅,侧身道:“廷恩,你觉着这事不是杜玉楼。”原本石定生对自己的推测十分笃定,只因他手下的人还打听到在此事前杜玉楼的确回过一次公主府,并且翌日亲自去皇家围场找到了*郡主。就算猜测不出他们说了什么,石定生也大概能估算到杜玉楼绝不会赞同将胞妹许给自己的关门弟子。
“也有道理。”喝了一口茶,石定生斟酌道:“寿章长公主只会在乎一双儿女前程,杜玉楼即便与生父杜如归关系不睦,却终归姓杜,是诚侯府的世子,身上担负的是诚侯府,他和寿章长公主所想绝不会相同。否则这些年母子二人不会渐行渐远,为师更不会想借杜玉楼之口打消寿章长公主的心思。可眼下将太后与此事联系起来,似乎又能说得通。”
石定生与两个幕僚陷入沉思,李廷恩心中却在此时掀起疾风劲雨,有一个不敢置信的想法窜上心头,他骇然的看着石定生急切道:“老师,姚太师今年寿数几何?”
虽说不明所以,石定生还是回答了李廷恩的问题,“论年岁,姚广恩比我尚大五岁。”
李廷恩眉梢紧蹙,“老师曾说过,姚太师十年前便有过中风之兆。”
“没错。”一说到这个,石定生忍不住叹息,“姚广恩出身贫寒,一生起伏。无论仕途还是家事,都是如此。他原配难产早亡,先后迎娶过三位继室。直到第四个继室上头,才给他生出了嫡子,可惜前面还是有了两个庶子,为了不生乱家之兆,姚广恩忍痛将这两个庶子撵到宜州乡下居住,连族谱都没上,否则姚家不会只出了一个姚凤清。十年前,姚广恩天赋出众的嫡幼子与庶兄出门游河时,溺水而亡,年不过二十。姚广恩正是因此事暴怒中风。自那以后,姚广恩身体每况愈下,十年里,有三次病危请了大夫。就是这一次,姚凤清的事情,只怕姚广恩心中也是在硬撑着。”
话至此处,石定生也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他惊讶的扶住桌案站起身,看着李廷恩道:“廷恩,你是疑心此事乃太后动的手,是冲着姚广恩来的。”
“不。”李廷恩脸上一片阴沉,沉声道:“老师,我怀疑是皇上!”
“皇上。”不仅是石定生,就是两名幕僚也悚然一惊。
在大燕士人心中,无论太后如今威势如何,其实在他们看来都不过是乱政罢了。太后仅仅是借着皇上碍于孝道拿她无法才能一直摄政,实则谁也不会认为太后就真是这大燕天下的主人。女人再厉害,毕竟是女人,终有一日,皇上忍无可忍,还是会让太后退居后宫的。所以他们哪怕一面畏惧着太后的权势和残酷,一面根本不将太后看在眼里。然而大燕天子,是名正言顺的天下之主,万民之主。亲耳听闻李廷恩将罪魁祸首指向皇上,三人脸上都变了颜色。
一名幕僚激动的站起身道:“公子,您可不能乱说。姚太师乃朝廷中流砥柱,一直领着群臣反对太后保持朝政,皇上甚为倚重,他怎会对姚太师使出如此毒辣心机。”
“对对对。”另一名幕僚也急忙附和,“太后对姚太师出手还可猜测,皇上怎会如此行事,绝不可能,绝不可能。”
就连石定生沉吟了一会儿,都不能认同李廷恩这天马行空的猜测,“廷恩,这些年为师致仕,太后步步紧逼,全靠姚广恩在朝中领着一干门生重臣对抗太后,才能保住皇上手中的一点权柄。说到底,为师当年逼于无奈致仕,在皇上心中,只怕如今还比不上姚广恩。皇上既然费尽心机将为师弄回京,就更不会将姚广恩这条臂膀斩断。”
“老师。”面对三人的反驳,李廷恩反而镇定下来,他淡淡道了一句大实话,“姚太师年事已高,病势衰沉,就算没有姚凤清之事,他也撑不了多久。正因如此,皇上才会不惜以后位相换也要将老师迎回朝中。”
“就算姚太师撑不了多久,他在一日,太后总更有几分顾忌,皇上何苦提早让太后逞心如意。”一个幕僚忍不住扬声冲李廷恩喊了一句。他实在是压不住了,先前还以为李廷恩颇有几分成算的他此时只觉得李廷恩说话做事全是异想天开。
李廷恩扫了他一眼,沉静的解释道:“姚太师病重而死,则是天意。姚太师因嫡孙之病而亡,便为人力。天意与人力之间,我以为,皇上选择了人力。”
“天意,人力。”两个幕僚琢磨了几下,还没完全弄明白。
石定生喃喃自语了两遍李廷恩的话,身子忽然摇晃了一下,他艰难的扶住桌案,两腮松弛的肉轻轻抖动着,“天意,人力,天意,人力。”
“老师。”看出石定生神色不对,李廷恩急忙上去扶住石定生,“老师,这也只是我的猜测,做不得准。”
“不不不。”石定生坐下稳住身体后摆了摆手,衰弱的道:“为师教了皇上十年,对皇上的性子,为师比你们更清楚。这种事,皇上做得出。”说着他苦笑了两声,“唉,臣子老了,还能用这条命为皇上尽回忠,想必姚广恩那老家伙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