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番话,李廷恩心里也有些说不清楚的滋味。即便位极人臣,终归是臣。说来说去,还是太后与皇上博弈之间的一颗棋子,天子要你生便生,天子要你死便死。如果最后依旧逃脱不了被人摆布,自己如今奋力往上爬的意义又在何处。
“廷恩啊,你这份敏锐,已胜出为师多矣。”
石定生一句话叫李廷恩回过了神,他俯身笑道:“老师谬赞,我也是心中一时之念罢了。”
面对弟子的谦虚谨慎,石定生摇头失笑了两声,他心里有点失落,更有许多的欣慰,只是他有点弄不明白,“廷恩,你觉得杜玉楼是皇上的人?”
“是。”李廷恩看石定生脸色好了许多,两个幕僚还一脸云雾缭绕的样子,就回到位子上坐下,缓缓道:“这还是老师提醒的我。老师说寿章长公主与杜玉楼虽是母子却渐行渐远,他们所想所顾忌的并不一样。我便丢开杜玉楼太后外孙与寿章长公主之子这一重身份,单看他身为诚侯世子,再连上老师对杜玉楼此人的评判,事情就变得不同了。”
“哦?如何不同。”石定生感兴趣的看着李廷恩。
“老师说过,太后年事已高,加之近年行事悖逆,又有永王叛乱,太后颓势早已显现,这一点京中无人不知。那些勋贵名门更是清楚,杜玉楼也不会不清楚。他身为诚侯世子,诚侯杜如归唯一的儿子,他绝不会甘心眼看着诚侯府这原本是世袭罔替的侯府在将来从有爵人家中被除名。五年前他被太后重用为左卫军都督,看似是坚定的站在了太后一边。可老师也说,此乃寿章长公主向太后举荐,并非杜玉楼自荐,也许杜玉楼心中并不甘愿。只是左卫军都督这个官职,同样也给他开了另一条路,他可以以此为凭借投效皇上,摒弃外甥的身份,而用世袭诚侯府世子的身份。”李廷恩说完话,看了看恍然大悟的两个幕僚,继续道:“除去外戚,皇上至今占尽臣心。在文臣清流中,皇上威势早已足够,皇上欠缺的,便是兵权,尤其是京中禁卫兵权。杜玉楼,是皇上最好的人选。”
一个幕僚想了想就插言道:“公子,若杜玉楼是皇上暗中心腹,他为何早前还要在寿章长公主面前出言反对亲事,难不成是皇上那时候便有了吩咐?”
“不,今日之事,最少在我这里,是谁也没预料到的。他们一早打得主意就是姚凤清。在我这里,大抵只是*郡主擅自改变了杜玉楼的意思。至于杜玉楼是如何交代的*郡主,咱们就不得而知了。”李廷恩浅笑着饮了一口茶。
石定生默然片刻,忽然拍案道:“他避忌婚事,是为了在太后面前表忠,在皇上面前避嫌!”
他话音刚落,外面就响起从总管急切的声音,“老爷,姚太师病情危急,太师府差人来说姚太师想见您一面。”静了片刻,从总管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姚太师说,想请老爷将李公子给带上。”
屋中三人顿时齐齐惊讶的看向李廷恩,脸上全是不可置信。
李廷恩在此时从位上起身,走到石定生身边,扶起他道:“老师,弟子服侍您更衣。”
望着李廷恩沉静冷然的面容,石定生眼里涌动的全是喜悦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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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广恩全身无力的倚在枣红蜀锦绣葫芦藤软枕上,忽视面前跪了一地的儿孙,浑浊的双眼在看到石定生进门的时候猛然变得明亮起来,他伸出满是鸡皮的手,唇中发出模糊不清的呜呜声。
“柏寒。”看到如此虚弱苍老的姚广恩,石定生心中大恸。以前的姚广恩,即便年事已高,病体衰弱,依旧精气十足,从不服输。他疾走几步,坐在姚广恩床边。
“参,参汤。”姚广恩抓住石定生的手,目光在李廷恩身上游弋了片刻,艰难的挤出几个字。
边上头发半白的姚大老爷抽噎着弯腰将半碗参汤给姚广恩喂了下去。
参汤入喉,姚广恩的气色变得好了很多,他嗫嚅了几下唇,结结巴巴的说了一句叫石定生震惊却又无可奈何的话,“君要臣死,臣,臣,臣不得不死。”
石定生眼神复杂的看了看姚广恩,叹道:“柏寒啊,你比我强,我致仕多年这脑子不经用了,这事还多亏了廷恩点醒我。”说着又看了看满屋子跪着的姚家儿孙,犹豫道:“柏寒,你……”
“他们,他们不知道。”姚广恩吃力的笑了笑,“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儿孙,儿孙不肖,不可,不可遗此祸患。”
石定生就明白了姚广恩的意思,安抚的拍了拍姚广恩的手,沉声道:“你放心。”
他没说有放心什么,但姚广恩与他相交多年,虽说政见不合时也不无争斗,终归还是信得过彼此的品性。
姚广恩脸上的焦急之色少了许多,他头微不可见的偏了偏,将视线落在立在石定生身后的李廷恩身上。
察觉到姚广恩审视的目光,李廷恩微微躬身,恭敬的喊了一声姚太师。
姚太师含笑轻轻点了点头,他一动,气息明显粗重了几分,吓得姚大老爷急忙又给他喂了几口参汤。姚广恩喝了几口后,便动动手指,示意姚大老爷停下,“信。”
姚大老爷愣了愣,很快反应过来,吩咐地上跪着的姚二老爷起身拿了一封信来递给石定生。
“殿试,殿试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