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薇小说>都市现代>>第五十六章 40年代中自贡和重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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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间我取出送与各人的字。给楚娇和内森的是辛稼轩的《破阵子》,内森这几年对辛词浸润日深,看了自是十分喜欢。楚娇拿来念过,却是撇起嘴来嗔道:“舅舅就是偏心,只管想着内森哥喜欢的写,又是什么看剑,又是什么连营,就是些男人的事。您怎么就不写点女孩子也喜欢的?”

我知她是在撒娇,却还是内森机智,笑着道:“要说着辛词里也是有女孩子喜欢的,可都是些相思的事情。你挂出来怕是不好意思。”

楚娇捶着内森的后背,只说他欺负人,把大家都逗笑了。

送给抗儿的也是辛词,是《登京口北固亭有怀》。若颖对诗词涉猎不多,我便逐句地说给她听。词里说的是少年英雄的豪迈事,她听了自也高兴。给若颖自己我也写了一幅字,却是没有在人前拿出来。那是李白的《菩萨蛮》,自是把心中的离情寄语纸上。

吃过饭,德诚安排好车,我便陪着若颖和抗儿出了来。此时夜色渐浓,又近旧历十五,清白的月亮在薄雾后略见轮廓。抗战胜利后的重庆街头,为着找回因八年灯火管制而失去的夜景,满是华灯。

来到街上,若颖轻声叹道:“最后一晚了,才发现重庆的夜色还这么漂亮。”

“老李,咱们带着抗儿走走吧,让他也再多看看重庆?”

若颖一边说着,一边把怀中的抗儿放下,弯下腰,怜爱地看着他道:

“抗儿,咱们和干爸逛逛街好不好。”

抗儿抬起头,看看妈妈,又看看我,用力地点点头,黑黑的大眼睛中泛着欣喜的光。他一手牵着若颖,一手牵着我,尽着自己的力气,迈开最大的步子。

我们顺着中兴路,缓步前行。若颖没说话,我便也沉默,只是觉着这几刻沉寂却胜过言语。看着街上时时过去如我们这般牵着孩子的夫妻,对视间两个人想开口却又只是无声地笑笑,最终还是若颖打破了这沉默。

“老李,今天真得谢谢你。”

我侧脸看过去,街灯和月光衬出她圆润的面庞。我低下头,轻声道:

“干嘛要谢呢。大家朋友一场,送送也是应该。”

若颖垂下目光,看着踏着步子的抗儿,沉默片刻后,她开口言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总是为抗儿也要谢谢你。原本我心里也挺怕的,可能是这些年打仗闹的,一想着要分手就伤心。今天来之前,我还忐忑了好一阵子,真是不知道该怎么道别。亏着你有心,送了我们字,饭桌上也不用尽说些离别的话。”

我点点头,心里自是感激德诚的心思:“今古恨、几千般,只因离合是悲欢。我在美国上学时,有位老先生专门钻研中国的诗词,研究出个道理,说是西人的诗讲的是情爱,日本人的和歌讲的是生死,可咱们中国人的诗词却是讲离合。所以说,这也不只是你一个,普天下的中国人都是难过这离别一关。”

“倒也真是这样。别说这大人了,就是抗儿,这几日好像也明白了要走,扯着邻居家小朋友不愿意放手。他还小,说不准走了也就记不得重庆这段儿了。有了你给的字,他也就有个念想了。”

“不过,”若颖停下脚步,眼睛看着我,似是在斟酌着词句,“老李,我们这一下子都走了,恐怕你这儿就冷清了。

往常我总觉着不可唐突,少有与她直直的、长久的对视。可此刻,却是忘了平日的不安与羞涩,看着她静如一泓清泉的神情,我的心也随着静了。

“冷清是冷清,不过我也习惯了。抗战之前的十几年,也是这么过来的。不过现在也不同了,虽然身边冷清,心里却多了好多牵挂,想想你们,日子也不会那么寂寞。”

若颖的嘴唇微启,似是有话要说,但终究没说,只是嫣然一笑,眼睛又弯如新月。我陪她和抗儿走到较场口便道了别。车子送他们回歌乐山,我也趁着清冷的夜色走回了家。

路上心里便只想着那个牵挂。人活到了四十多岁,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原本活着便最好是有牵挂的,为爱,为情,为国,还是为家,动心了,便有了牵挂,有了牵挂,才能手持金线,无论走到何方,都不会迷路。

第二天清早,江上又起了雾。雾不是很厚,起初是悬在江上,到得八点钟的光景,江北就已勉强能看到。

算起来,自我三八年初到重庆也已八年。放眼两江汇聚之处,便如八年前一般满是舟舸,只是方向不同。那时的船都是逆流而上,从南京、武汉,带着沦陷区百万之众来此避难。而此时,则是顺流而下,西风伴着江水,推起飞舟,便如李太白所谓之千里江陵一日还。毕竟是山河重光,九州同喜,回乡的路本也该走得快些。

朝天门码头边的台阶甚是难走,德诚找了一副滑竿把内森抬上了船。楚娇夫妇买了二等舱的票,两个人一个房间,倒还舒适。我原本想替若颖和抗儿也买二等舱的票,可她却说只是到武汉,不比楚娇他们要一直到上海,还是省一点。三等舱的票,却只买到了上铺,她便说着到船上再与人商量。

安置好内森,我让德诚提了行李,自己抱着抗儿爬上了三等舱的甲板。同舱的客人都已到了,右边是一对操着吴语,说个不停的夫妇,虽听不懂,但总能看出眼神中流露出的回家的热盼。

左边下铺坐着一个学生模样的年轻人,若颖上去和他商量。年轻人一开口,可巧也是北平的口音,与若颖他们同路也要回北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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