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梁仁再次正式面对年长的梁廓时,不觉向他的为人产生一丝敬意,这敬意不多,因它出自鲁王的残忍,在梁仁看来是这样。
奚重固不可能放过鲁王府携带兵器这件事情,而这里是他的地盘,片刻后,扔出飞镖的侍卫被当场斩杀,梁廓也好,其它的侍卫也好,眉毛也不曾动上一动。
这无疑是种残忍,也是种训练有素,梁仁暗暗深吸长气,他对于在南兴根深蒂固的老洪王落马有新的见解,不过他敬意过后,并不佩服于对方。
接下来的洽谈拘束在斯文里面,大家一直动嘴,用“误会,以后绝不姑息”这样的名词把鲁王向南兴的觊觎划上句号,哪怕这句号是暂时的,也是梁仁得到的最大胜利。
他刚认为鲁王残忍呢,他不认为杀人是了不起的事情,更不认为笼络一部分人,又杀一部分人,这算了不起的事情。
人对“仁”有自己的理解,也许他和梁廓这辈子也无法融汇。
鲁王先告辞,梁仁相信他接到行刺梁谋的消息,可他绝口不提,一位残忍的君王气度,鲁王淋漓尽致的演绎,哪怕回程的路上梁仁不太平,梁廓给足奚重固颜面。
在梁仁告辞时,他也没有提到唐氏,奚家的陪嫁是妻子奚端秀的事情,谁说夫妻一定比翼并肩,他就不是。
奚重固倒是想邀请他住几天聊聊,梁仁归心似箭,一刻也不能等待。
承平伯夫人自京城离开,一路径直前往西昌周王那里,梁仁不认为她有游山玩水的心情,虽隔远远的距离,梁仁大体能了解她的心情,她必然是愤怒而沮丧、伤心而羞耻,她不愿意回来。
说也奇怪,这种微妙的女人心情,梁仁偏偏把握住,他自己从不奇怪。
哪怕他着急前往,他也得先回南兴,见一见郭喻人、常佳旗他们,如果晋王仔细想过伯夫人在他心头的位置,他会发现伯夫人是刻骨铭心的存在,而郭喻人等算呼吸那种重要。
没呼吸会没命,而一呼吸间就引动内心的刻骨铭心,人呼吸得到养分,为的还不是走好自己人生路上的刻骨铭心。
承平伯是晋王的呼吸,所以伯夫人的存在时常被混淆。
天开始暖,南兴一般正月就化雪,温暖的海风有时候来早,正月底就有青草发萌芽,细茸茸的一片很快吸引干净雪水,把春的气息早早带来。
抱着大厚衣裳,俨然狼狈模样的唐氏慌慌张张进入王府角门,和跑马进来的梁仁撞上。
两个不同的角门,一个往内宅,一个往书房,有一条短暂的交叉线,唐氏的脸色见鬼般的变了,阴沉、惊吓、畏缩和防备一刹那里,用同一个眼神表现。
梁仁看她才是鬼一般的模样,不由得没控制住厌恶,狠瞪一眼砸过去,就打马去往书房。
回来的路上他日夜兼程,可也有休息的钟点,解决鲁王府这件大事情,就有足够的心思推敲他在京里制造的混乱,还有伯夫人的遭遇。
杀熊强是伯夫人进京前就定下,大模大样的温恭伯府报私仇,在去年的上半年力主伯夫人进京,下半年又胆敢让熊强前来颁旨,梁仁早就想教训他。
杀人不是晋王的底限,可逼他拿出这方法,梁仁对温恭伯府不抱和好期望。
想想也该杀,唐氏进京住毛家,住温恭伯府,经由温恭伯府送到永和宫。
永和宫里有伯夫人的遭遇,一直悬在梁仁心头。
他应该怎么处置唐氏,他到书房后还在思考,和郭喻人等会面,嘉奖一番后,郭喻人问出来:“我妹妹初一那晚离京,却还没有到家?”
梁仁刚好抓差:“你和我去接,路上我再同你说。”
周妈妈勤谨的把消息传回内宅,奚端秀失控的起身:“我等他这么久,他居然又走了。”随即她扭曲着面容拧帕子:“一定是去那几个贱人那里,一定是这样。”
唐氏头回为晋王出门庆幸,说来可笑,一穷二白的殿下令南兴富裕成不夜天,唐氏没敬重过他,晋王府至今向王妃封锁消息无数,唐氏没害怕过他,出个门儿去趟京城,唐氏向男主人的恐惧比山海深。
温恭伯从来不是软骨头,大正月里死儿子,他起初暴跳如雷,誓要和晋王见高低。
倘若仅仅官场上动手,不论三年或五年,又可能六年到八年,温恭伯说不定趁心,他暴跳如雷,有他暴跳如雷的本钱。
梁仁也知道玩官样文章,时间拖的一长久,他就不是这群京官们的对手,所以大家拼命也罢。
温恭伯府自开国即有,几十代的积累,及几十代的消耗,败家子儿这东西有时候像捡豆子,隔不几代出那么一个,温恭伯府的财富并不算京里前茅,首先,任何一个殿下府就让温恭伯府望尘莫及。
就更没法和南兴相比。
温恭伯府全族加起来一起搜刮,也不如一块封地上几十万人、几百万人的收入,而在钱的作用之下,人命有时候不值钱,不是侯三才认得卖命混混,莫斗也一样认得,走私贩手里结交的清一色亡命徒。
两条命拼熊家一个人,就足够熊家即刻灭门,和熊强一起倒下的两个混混,就是梁仁向温恭伯的战书。
你拼吗?
本王钱多的是。
而不是人多得是。
晋王府培养出来的死士,一准儿不用在这里,熊家没资格。
温恭伯想明白以后,人像风干的花叶迅速枯萎,把全家又吓破胆一次,而面对大势的死心并不是当事人真正的死心,他试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