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弟子冒昧想告诉您,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师妹已经印刻在我心里了,一颦一笑,一言一行,有时提着画笔满脑子都是她。弟子自知配不上她,所以一直藏在心里没说出来,和师妹见面亦是发乎情止乎礼,从来没有逾矩之事,这次告诉师父,也请您别把我的话说出去,只要知道我愿意诚心诚意对待她就罢了。”
“那你的意思?”
姜骅倒是不明白了,他以为季逸峰表明心迹之后,会求他做主把师妹许配过去。
季逸峰脸色已然微红,欠身道:“我只是想告诉您,无论师妹以后遇到什么事,什么人,我都会力所能及帮她助她。她宁折不弯,未来也许会遇到难事,要是她有倦怠想歇息的时候,我愿意陪她。所以,师父您别忧虑太过,不管怎样师妹还有我。她若肯接受我,我自然极高兴,但她若得遇良人,我就是她的兄长,亲人。这话,您听在耳里放在心里就是,我自己也不会让她知道。”
说罢深深行了一礼,红着脸站在那里,脸色倒是还算坦然镇定。
姜骅颇为动容。
他现在三十多岁,情意上的心思早已淡了,但儿女情长之事还是通晓的,也知道小儿女相思之辗转反侧、暗地煎熬。季逸峰向来稳重少言,一心都扑在画上,他早就知道这徒弟不动情则已,一动情必然会死心眼地专一。
真真没想到,徒弟动到女儿身上了。
竟还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他听了很感动,也很感激。沉吟片刻,他点头道:“逸峰,我明白,我替阿萝多谢你的心意。”
“师父不怪我浮浪就好,谢师父体谅。”季逸峰又是一礼。
姜骅突然问:“你选择今日来说这些,是不是在外面听到了什么?”近日外头街面上有女儿的流言,他是知道的。
季逸峰欠身:“没有。是子弟自不量力,一时冲动。”
这样不问缘故就立刻否认,姜骅反而明白了,倒是也没追问,只更感慨于季逸峰的良苦用心,道:“别再说自己自不量力了。你所差的不过是身世,若生在富贵人家,你在画上的造诣足够你和那所谓的朱家才子较量,他那些浮艳诗词算得什么,倒被人捧成了‘京都第一公子’,仿佛我朝无人了!”提起朱家又不免生气。
季逸峰道:“我知道出身不能选,也不恨自己生在寒门。只是条件到底摆在那里,这是改不了的,我说的只是事实。”
姜骅点点头。对这个徒弟的人品他是放心的,为人处事上倒不必处处教导他了。之后送走徒弟,他叫过来随从询问,“外头是不是又有对四姑娘不好的话?去打听打听。”
随从下去办事。第二日就报了回来,“老爷,外头有人议论咱们四姑娘,说她……整日……”
“整日什么?”
“……跟男子厮混。”
姜骅大怒,“我就知道那练武场不成。家里是谁传出去的,查没查清楚?!”姜照在练武场训练加吃饭的事,只有自家人才知道,定是哪个奴才嘴碎往外传。
不料随从却禀报说:“好像不是咱们府里传出去的,现在规矩严了,大家没有乱说话。小的着人打听了一圈,似乎是……七老太太家里。”
“再去仔细打听!”姜骅很生气。
姜老夫人也很生气,因为她也知道了外头的流言,而且她比儿子更清楚,那流言的源头就是七老太太家门。
却不是七老太太自己传出来的,这老妇人自从红芍轩那晚之后就一直在“养病”,原是装的,不过上了年纪,又着急又担惊受怕了一阵子,在天热的时候卧床几日,没病也弄出病来了,索性便真得开始用药治疗,心安理得病下去,以逃避南北两宅的双重责难。
她是不敢对那晚的事传扬什么,但架不住家里有个不贤良的儿媳妇。因为此事,儿子跟姜驷进京的事一时没了下文,儿媳妇就天天在家嘀咕,摔鸡骂鸭子,嫌儿子没前途没出息。七老太太看着不像,略微把艰难之处透露一点,好让儿媳妇体谅。
谁知这媳妇回头就骂开了,“原来是为了一个没教养的贱丫头,倒把我家的前程闹没了!她自己贱,自己要找男人,干咱们什么事,凭什么牵连咱们?老太太躺在病床上又是药品又是补品,哪样不要银子,她给不给啊,老太太可是被她吓病的!”
侯府倒是给了治病银子,但七老太太藏着没露,依旧花家里的,不好跟儿媳妇明说,忙劝她住口,别惹侯府。儿媳妇说:“还侯府?老侯爷人都没了,那算什么侯府。婆婆在家不知道,最近那侯府折腾得凶呢,又是革人又是养护院,哪里还有侯府的体统面子啊?那贱丫头还跟护院同吃同睡呢,之前革人也是她闹的,估计着是人家撞见她的丑事,被她作筏子撵出去了!”
一来二去的,这谣言就从七老太太家里传了出去,街坊四邻知道了,外头人渐渐也都知道了。建平侯府的fēng_liú轶事谁不爱听?何况又涉及小姐,又是本家说出去的,于是乎越传越凶。
等姜老夫人知道消息的时候,已经流言四起了,半个乐康城都在看侯府笑话。
姜照自己不在乎,半个乐康城算什么,当年全天下人都在看侯府的笑话,打个不恰当的比方,见过了西瓜之后,她真不觉得芝麻算个东西。
不过,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