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事儿,不是这么个做法儿……”老头不服气,往往还要唠叨上几句。
大概世义也觉得这房子归于自己名下,在兄弟中间,摆不到台面上;再说这房子在他手上,也让他担惊受怕的,吃了不少苦头,就有了卖掉老宅的意思。接到政府交还的房屋产权证,世义就让恒富张罗着卖房子,开价二百万。
“什么?要卖?”世德及时得到了消息,顾不得老迈体弱,一跃跳到地上,拿起拐杖,就要出去,却又不知自己究竟要到哪里去,在外屋转了一圈,又回到里屋,拿拐杖敲打着炕沿,“砰砰”山响,瞪着眼睛冲恒安吼道,“那是甄家的老宅,是祖上传下来的,是咱甄家后人的根啊,说卖就卖啦?老大他一个人就作主啦?老宅子卖了,我死的时候,眼睛能闭上吗?他,你大爷,将来死了,还有脸进甄家的祖坟?”话没说完,老头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像婴儿一样哭了起来。
从这天起,二大爷饭量明显大减,眼角开始不干了,酒也不喝了。
恒安知道二大爷的心病,就去找恒富,劝他先别去联系买主。
“可是,不卖,俺爹那边,我怎么交待?”恒富诉苦道。其实,恒富肚子里,也有自己的小算盘,父亲曾经许诺,等把房子卖了,三个儿女,每人五十万,剩余五十万,老两口留着养老。恒富现在,眼睛盯着那五十万,这些天正忙着联系买主,只是价钱不如意,才一直没有成交。
“这样吧,”恒安说,“你去市里,对大爷说,这房子,我买了,叫大爷放心,二百万,我一个字儿也不会少的,只是让大爷把时间宽限几日,短则一个月,长则半年,半年之内,交不清房钱,那会儿,大爷再随便处置。”
“你买?”恒富惊异地瞪着恒安,像不认识似的,“你拿什么买呀?凭你的工资?把你卖了,也换不出这钱的。”
“这你就别管了,你就把这话告诉大爷就行了,让他宽限我几天。”恒安冷着脸说。
见恒安说得肯定,不像是开玩笑,恒富答应下来。
回到家里,恒安犯了合计,他清楚,家里的积蓄,现在不过两万,二大娘留给二大爷的三万,现在由妻子替他保管着,可那是二大爷的养命钱,怎么敢随便动用呢?儿女们手里会有些钱,老大昌喜两口子,都是机关干部,工资不低,可昌喜是个钱锈,长期穿着带补丁衣服,脚穿解放牌胶鞋,跟他借钱,怕是和上天差不多;老二昌乐倒是性格豪爽,两口子都是教师,工资也不低,可就是那豪爽的性格,害了他,大手大脚惯了,人情往份,也把他那点工资用得差不多了,现在弄个收支平衡,也就不错了;昌欢手里有钱,这一点他知道,光上次到南方闯荡,就寄回十八万,再加上平日的收入,估计能有个几十万。可昌欢那钱是怎么来的?别人不清楚,他当爹的还不清楚?那是昌欢冒着风险、担惊受怕的从江湖上挣来的,当爹的,怎么能花孩子这么艰难挣来的钱?就算昌欢孝顺,情愿把钱拿给他用,这些钱加到一块儿,也不过几十万,距二百万,还差得远呢。怎么办?亲自下海,到江湖上去赚?眼下不是假期,冷丁请假外出,势必会让别人生疑,再说做大局,得有宽裕的时间,随便出去几天,怎么能行?无奈之下,恒安想起爷爷留下的几轴古画和寿山田黄,当年,是向大爷讨要爷爷写的书稿时,大娘把些古玩,连同被雨打湿的书稿一块儿,当做破烂送他了。他查阅了一些资料,知道这些东西,都是宝贝,不然,爷爷也不会把这些东西压箱底的,现在把这些东西变卖了,估计买下老宅,不成问题。可转念一想,这些古玩,是爷爷压箱底儿的镇家之宝,卖掉这些宝贝,把老宅买回来,不免有些得垅失蜀,不能两全齐美。退一步说,就算打算卖掉这些宝贝,伧促出手,也犯了古玩行中的大忌,古玩行最忌讳的,是志在必得和急于出手,一旦买家看破这一点,就会往死里抬价和刹价。眼下哪有充裕的时间,让他去从容出手?他想写信给昌庆,叫昌庆回来帮他办理这事,马上又觉不妥。昌庆大学毕业,留在北京一家报社当记者,成天东跑西跑,四处采访,一年乘车的时间,比在北京的时间还长,再说年轻人,对古玩行也不熟悉,把这么贵重的东西,交经一个愣头青去办,那还不静等着吃人家的局……
一夜翻来覆去,也没拿出个像样的主意,早晨起来,恒安两眼就泛红了,匆匆吃了早饭,蔫头耷脑上班去了。
世德料想老宅守不住了,心情坏得厉害,也顾不上兄弟情面,骂出难听的脏话,精神一天不如一天,走路颤颤微微,好像随便一阵风来,就能把他卷走。
星期天一早,恒安乘车去了市里,找到长子昌喜。昌喜刚当上财政局副局长,认识有钱的人也多,恒安想让昌喜帮着想想办法,先帮他借二百万,把老宅买下,等到了暑假,或是自己到江湖上走一遭,或是把家里的古玩变卖了,再把钱还给上。
昌喜结婚后,父亲只来过他家一次,那是儿子出生不久,父亲陪母亲一起来看孙子。多年之后,又见到父亲来了,昌喜当即猜出,父亲一定是遇上了什么难心的事。
恒安提着刚从街上买的糖果,说是想孙子了,来看看孙子。昌喜儿子四岁了,平日很少带回爷爷家,见了爷爷,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