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个月来,皇上的态度一直都很暧昧,而到了定国公这种层次的官员,要给他的行为定性,那非得首辅、皇帝级数的人物不能开声。虽说现在两家分别站在了两边,但定国公怎么说也是杨阁老的女婿,杨阁老总不能把自己的女婿往死里搞吧?所以杨首辅也没说话,直到九月,皇上才轻描淡写地下了一道旨意,言明因江户湾一事,京畿海域已不太平,如今北方沿海城市陆续开埠,往来船只不少,为了巩固海防,需新设一海防总督,督造天津海事,兼领天津诸部海军。所需银货,由户部、兵部相济供给。
海防总督虽然是新官名,职衔职等还要商议拟定,但挂了总督的名头,只要不想和皇上做对,最后结果出来也不会太低的。起码也是个从二品——都嫌低了,皇帝还特地写明了需要有海战经验,且能督造海防工事的。这个职位,明显是给桂含沁量身定做,要把他的分量,往上再抬一抬,毕竟能够满足这两个要求的将领,全大秦也就只有许凤佳和桂含沁了,别人都还差了那么一点点。因此虽然还没有正式下令,但桂家已经是门庭若市,未来总督‘病’了几年,现在还在别庄养病,也不知有多少官太太,赶着前来和未来的总督太太打关系。就连阜阳侯夫人都问过了桂含沁几个儿女的婚事:这几年上了年纪,儿孙们也都大了,她也开始热衷于做媒。——连她都如此了,别人还能例外?桂家两个少奶奶都忙得不可开交,倒是把孙夫人给闲下来了,不过她亦不以为意,还邀蕙娘去拜佛、还愿了几次。
虽说得了阜阳侯夫人的提醒,但有小寒的事情在,蕙娘亦不好回绝她的邀请,孙夫人亦是女中豪杰一流,办事爽脆利落,因此虽然她身处政争漩涡之中,但蕙娘依然乐于和她来往,起码说话谈天,也有意思。
这天她和权仲白说起两人一道去大护国寺拜佛的事,权仲白便道,“你看到大护国寺外头巷子里的一间小小门脸没有?门口什么招牌也没有,上了木板,落满了灰的。”
蕙娘道,“说起来我也觉得奇怪,大护国寺外头是何等热闹,一间屋子一个月能赚多少钱。那屋子看着都积灰了,也不知是谁家的房主这么舍得。”
“这就和孙家有关了。”权仲白慢悠悠地说,“也就是这件事,促使孙家最后放弃废太子……那一位虽然也是命苦冤屈,但论资质的确不如两个弟弟远甚,在深宫之中,竟不能和母亲贴心。先皇后受这件事的打击不小呢。”
这些深宫事务,焦阁老并未太深入地去了解来龙去脉,毕竟以他的年纪,这些事多半和焦家没有关系了。蕙娘只是模糊地知道大体脉络,但对细节却并不了解,正让权仲白给她细说时,外头同和堂管事过来回事,蕙娘亲自出去,拿回一封信仔细地看了,看完后还要给权仲白看,权仲白道,“我不要看,什么事,你说给我听了。”
几乎是才得了权世赟的全副信任,蕙娘便借口暑热异味,把净房修整了一番,这种抽水马桶,在生活上的确是清洁而方便,立雪院开了风气之先,很快几个主人院子里都用上了。打墙也是动土,蕙娘借着铺设管道之便,还给云管事等一些鸾台会骨干以及府中有威望的老管事都改善了一下生活条件。顺带着,把立雪院的东里间给做了改造,——就为了这事,蕙娘还和云妈妈提了一句,“如若不然,我和仲白在床上说什么做什么……”
云妈妈和云管事之间,不过是假凤虚凰,实在听不得这话,当下唯唯而去,也不知如何同云管事解释的,反正权世赟方面看来是没什么不满。如今起码东里间里的动静,是不虞传到外头去,在国公府内,也有了个能放心说话的地方。不然,光是这封信的内容,蕙娘都不便和权仲白提起,在明面上,他可还是什么都不知道。
“三皇子最近的确也是流年不利。”蕙娘便复述给权仲白听,“几次事故里,发风团好像的确是自己体质不好,什么风寒感冒呀,也怨不得别人,不过,那次跌入太液池,背后的确充满了疑团。事后宁妃出手,把自己宫里几个嫌疑颇大的宫人都给打发出去了,三皇子居处的太监、宫女,也被连公公梳理了一遍。——不过,他们尚且都还没发觉贤妃方面有掺和进来……”
她换了口气,又说,“只因这件事,贤妃的储秀宫的确没有异动,有行动的是太液池边的一个看屋宫女,她才入宫没有两年,老实粗笨不大说话,事后压根没人往她身上疑心。”
权仲白不禁奇道,“既然如此,崔子秀又是怎么知道的?”
蕙娘耸肩道,“别人没当真怀疑卫家呀,都往孙家去想了,若是有心也能发觉,这宫人的爹娘就在卫家农庄里做事。香雾部的眼线估计有在尚典司做事的,稍微翻阅一下典籍这就查出来了么。不过此事没有真凭实据,谁能说卫家什么?指不定卫家还要喊冤呢,谁知道三皇子就在那个时候去到太液池边上了?京畿人家,有女儿在宫里做活的也不少,这也算数,那各家都不清白了。”
落实了此点,卫家和贤妃的用心已经是昭然若揭,正中蕙娘猜测。反正三皇子能死了那是最好,活下来了也能加深两家之间的嫌隙,如此一来,孙家不能随时抽板,二皇子的靠山,也就更为稳固了。权仲白不免叹息道,“